他说的话口音很重,几人勉强能猜出一大半,立刻围成半圈一边听一边商议。
死劫中,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置人于死地。陈五小声道:“真相未明,说不定衙役不过是障眼法,真正执念是因为山匪。”
贞娘说:“再看看,总之,这群衙役今天必须赶走他们。”
黎恪道:“若想免徭役,要么族中有人做官庇荫,要么花钱复免。你们可有带银两?”
几人身上都带了些银子,凑一凑,足够免了整个村的徭役。
他们正商量着,里正跪在地上不敢掺和,听了半懂不懂的,山娃子转告给他,老人当时就急了:“我们不是山匪,我们怎么可能和山匪勾结?”
老人急得跪在地上指天画地发誓:“咱们村里要是有一个山贼,就叫我不得好死。”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他们怎么敢?
山娃子听到现在,也觉那几人好像真不是官家人,或许还可能是比县令老爷更大的大官,当即又磕个响头,哀求道:“几位贵人,我们村里真没有和山贼勾结,还请贵人们替我们说说好话。”
衙役见贵人暂时没说话,以为他被县令的名头唬住了,当即得意说:“就算没有,你们村也总该出几个人,石头村户籍共四百一十九人,按理说,该出二十二个人才行。这可是朝廷的命令!”
山娃子急得声音也带了哭腔:“哪里还有四百多个人?这几年一直抓一直抓,早就只剩两百多了。”
衙役不耐烦:“这话你和县令老爷说去,户帖上写得清清楚楚四百多人,你唬谁?”再一看,这山娃子个头还算高,又问,“你也是石头村的吧,看着满十岁了。满了也跟我们走一趟。”
里正急忙抓着山娃子的手死死将他按下去,连连磕头,给衙役们磕,也给那几个贵人磕:“求求各位官老爷,山娃子他身体不好,他不能去……”
“老货,有你说话的份吗?要么交钱,要么交人。”一皂靴衙役伸手就要把山娃子提起来,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还是那几个贵人。
姜遗光依旧用下巴看人:“交什么钱?他们交了钱,就能免役么?”
他越高傲冷淡,衙役们越不敢放肆。领头的再度赔笑:“上头定了,小人们也没法子,朝廷催着人要修坝呢,要是去不了的,一个人交八百文,也能免了劳役。”
山娃子攥紧了手。
八百文……他们怎么拿得出来?
一个人八百文,二十二人就是近十九两银子。别说拿了,山娃子见都没见过超过二十枚铜钱。
陈五等人对视一眼。
历年铜板白银兑价都不一样,镜中世界不知如何,但按他们那时算,一万七千多文钱,若要万全,还是备个二十两银子为好。
姜遗光斜觎一眼衙役:“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交了钱就能免劳役是真的?要是你们私吞呢?”
衙役连忙道:“小的们怎么敢?叫县老爷知道了,我们是要打板子的。”
姜遗光轻声说:“未必,我家从前有个家仆,瞒着我们在外放债,逼得不少人卖儿卖女还债,过了好几年才叫被发现,当时就扒了衣服送官府去了。”
“你要是瞒着县老爷出来勒索,比如石头村根本不需要出人你们却说一定要交人,或者真要交人你们拿了银子出去吃酒作乐,不给免劳役,到时衣服一脱跑了,这镇上这么大,我们怎么知道?”
衙役给他说的冷汗都下来了,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的们怎么敢?”
黎恪在一旁听了也有些好笑。
他问过,姜遗光从小到大哪来的什么家仆,这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姜遗光手揣进袖子里,暗地里数自己荷包中的银两,面上又是冷哼一声:“你要是真不敢,就回县衙去要一份文书来,盖了章画了押才行,以免又来生事。”
衙役这回真苦了脸。
他们怎么敢和县令老爷要什么文书?
别说县令老爷,就是主簿老爷也不会搭理他们啊。
可这几人护着,他们还真没办法。领头衙役看得出来,那小少爷身后好几个侍卫手里都见过血,相反,自己带来的几个弟兄都是花架子,没一个能用的。
真打起来,他们铁定吃亏。就算死了,这些贵人也没事。
有姜遗光在前面顶着,其他几人充当他的侍卫打手就好。陈五趁机把山娃子、里正等人扶起来,几人退到一边问话。
他怀疑山娃子就是这次死劫的关键。
事情谈到最后,黎恪深知不可逼人太甚之理,暗示姜遗光略松松口,他代姜遗光出面,趾高气扬地递了一小锭银子过去:“我家少爷就是想保这石头村的人,钱就这些,要嫌少,叫县令大人写了复免契来,以免到时不认账。”
虽说写了也未必认账,但他们又不是真为了石头村。
不过作戏给村民们看而已。
连消带打,几个衙役总算走了。闹了这么一出,石头村的村民们看他们的目光反而比之前更恭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