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载着黎恪的马车一路驶来,最外圈守卫的羽林军刚要防备吹哨,就见车夫身前竖起的一面小旗子,遂打手势放人进来。

车夫一路驾车到山脚长阶下,掀开帘子。

“黎公子,我们只能送到这儿了。”

黎恪一路被颠得有些发晕,从马车里出来,他怀中死死抱着山海镜,抬头向上看去。

今日正放晴,兰庭山上却乌蒙蒙一片,整座山头都被笼罩在灰扑扑雾霾里,越往上看,越看不清。就连眼前不过几丈远的台阶,也被灰色浓雾笼去大半。

浓烈刺鼻的焦糊味盈满鼻腔。

四方焦土,唯有当中一条长阶,干净如洗。

黎恪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那迷雾中,有什么怪物,窥伺着他一般。

车夫递过一条浸湿的帕子,示意他系上,以免吸入太多烟尘。黎恪照做后,车夫行了一礼,驾车往营帐那边去。

只留下黎恪一个人,深深叹了口气。

不论山上是什么,他都只能前去。

他别无选择。

黎恪踏上了长阶。

一路上,他十分不安,山海镜被他攥在手心里,不断往四方照去,连眨眼都不敢太过频繁。

黎恪知道,只有让山海镜照着了厉鬼真面貌才行。他唯一能克制恶鬼的,就是这面镜子。

一上山,焦糊味更浓,除台阶外,全是黑黢黢焦土表皮,绿树、草木全都成了枯炭一般扭曲的焦糊物,里面可能还有一些生灵没跑出来,一并死在了大火中。黎恪居然闻到了一点点烧焦的肉香,这让他有些作呕。

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望不到头,望不到底,不知不觉间,这片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但是黎恪听到了歌声。

柔美的、细细绵绵的戏腔,不知在唱什么词,他从未听过。

黎恪先是下意识沉迷进去,而后猛地一惊。

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戏班子?分明是有鬼!

唱戏的声音就在前头,黎恪自己都不知爬了多少层阶梯,但只要想到能将那恶鬼收入镜中,他便来了劲,又继续往上走。

山峰顶,无人得见,那兰庭寺被烧毁的断壁残垣中,一双红绣鞋在当中,犹如花旦置身方寸戏台上,随鼓点碎步起舞。

黎恪竭力叫自己不去听,只仔细分辨那唱词。绵长如钩的歌声四面八方回荡,欲说还休,凄婉缠绵,泣诉自己命运多舛,诉说自己不得不离开父母家乡,离开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竟是一曲女子的闺怨词。

黎恪顿觉不可思议。这兰庭寺怎会和女鬼扯上关系?

歌声飘飘忽忽,不知远近,任凭黎恪怎么攀爬,都没能爬到顶端。若非黎恪这些日子和近卫们习武,恐怕早就要累倒在中途。

又是近半个时辰过去。

黎恪浑身如水淋,大口大口喘气,脸上渗出的汗沾了虚空中漂浮的碎尘,黏出一道道黑印子。他顾不得擦,两条腿都在打颤,不得不停下休息。

风吹过,黎恪一激灵,浑身发凉。

前后迷雾笼罩,他依旧在长阶中,望不见前路。

黎恪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条长街真的只有九百九十九层吗?

他已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吧?

蕙娘也曾来过这兰庭寺上香,即便以蕙娘这样的脚程,一个时辰也该到山顶了。

这鬼,已经出现了。

山海镜先照了照自己,没照出异样,黎恪又去照别处。

按时辰算,现在分明是白日,天却更暗下来。黎恪虽带了火折子,可这山上所有的木头都被烧光了,他想做个火把都不成,只得费力去分辨。

他停了下来,不断转身四处去照。可台阶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你若有本事,就出来,何必藏在暗处?”黎恪自言自语道。

他的声音因干渴而有些沙哑。

恶鬼也有神智,它知道山海镜能克诡异,或许无法对付自己,就干脆把自己困住。山上什么都没有,他逃不脱,走不掉,等渴死在这里,恶鬼就可以安心逃跑了。

“闺怨,你在怨什么?这兰庭寺里都是和尚,哪里来的女子闺怨?”

“要么是唬我,要么是在怨心上人抛弃你后出家到了兰庭寺?”黎恪冷笑,“把我困在此处也是无用,即便我死了,山海镜依旧会在这里,还会有更多人带镜子来此,你逃不掉。”

手中山海镜忽然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婴儿头颅,血淋淋,睁着眼冲他笑。

那是他的乔儿。

在刹那间黎恪差点想把头颅丢出去,但他清楚,这不过是恶鬼的障眼之法。

恶鬼,是绝不可能碰到山海镜的,因此,它也无法把镜子掉包。

“你骗不了我,之前已经有鬼这么做过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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