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婆子还要再说,见方二老爷不耐烦,不得不磕一个头,退下了。
可是,方二夫人头七才过了几日?一向痴傻的三小姐也不见了,方家乱糟糟的,大夫人却在这时候带二小姐去散心?
那蓝衣婆子是二夫人沈氏从沈家带来的家生子,伺候沈氏十几年了,想起向来和善的二夫人,再看看窗边逗鸟的二老爷,不禁悲从中来。
老天要真有眼,怎么不把这些人给收了?
婆子抹泪下去,方二老爷攥着红脸蛋黄羽毛的鹦鹉,任它亲热地凑上来蹭自己虎口,玩腻了,叫了个侍从出来。
“听说兰庭寺没了,凶手可查出来了?”
那侍从回道:“听说查出来好些寺庙勾结,从道观、药铺里买了硫磺、木炭等物,分批带上山,然后趁人多时点燃引发了山崩。”
现在京城里都在骂这些和尚,骂他们黑心肠,也有骂兰庭寺的,因为羽林军不知怎么的竟从烧成灰烬的寺庙里翻出了账本。
据说,兰庭寺一个月的香火,便有万贯之数。只可惜,现在都葬身在烈焰中。
“竟这么多钱?看来做生意还不如去出家呢。”方二老爷笑道。
也难怪陛下容不下这些秃驴。
换了是他,这笔钱他也很想要啊。
侍从不敢接话,方二老爷把手中逗鸟的草茎一丢,大笑道:“管家的大夫人都出去散心了,我这个死了夫人的,可不更该出去散散心?”
侍从头垂得更低,一院子人齐刷刷跪下,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没听见这诛心之论。方二老爷大步踏出门去,经过时踢一脚侍从。
“还不快去备马!”
他要是再在方家待下去,恐怕也要被弄死。
这不,方大夫人都跑了。
方家有好几个庄子,方二老爷大张旗鼓的,带着不少侍从往庄子上去。他还穿着服丧时的素衣麻鞋,头扎白巾,一路格外显眼。
方二老爷心想:我得在庄子上好好替沈氏服丧,服上三年才是。
因着女儿的撒娇痴求,方夫人去了自家在出南城门的一座园子里,这儿离兰庭寺近些,也好叫女儿一抒胸中郁气。
嫌庄上那些粗鄙农人碍了女儿的眼,车队直接驶进正院,方夫人先下了车,亲自去了女儿车前。
“大囡,到了,快下来歇歇。”她心疼极了。
孰料,马车内寂静无声。
方大夫人以为女儿睡着了,不由得好笑,掀开帘子一看,当即色变。
车厢内空空如也。
只有一双女儿平日最爱的红绣鞋,静静放在座椅前。
她刚要惊叫,一只柔软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她手背上。
那只手很白,很冷,涂了鲜红的蔻丹,白的像雪,红的像血。
那只极漂亮又极诡异的手摇了摇。
严氏立刻忘了方才的不对劲,笑着拉女儿下车来。
严氏拉下车的,是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红盖头遮面的女子,好似新嫁娘,身躯僵硬地被拉下车,红色绣花鞋踩在地上。
但严氏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兴致勃勃地牵着她四处去看园子景色。
其他下人也没觉得不对,主人对这座园子满意,叫他们都松了口气。
车夫赶着车去后院,一路走,车厢板一路滴滴答答往下落血。红到发黑的浓稠血迹,黏连着落在青砖地面,往后院去。
“大囡,多吃点,你可清减了不少。”用膳时,严氏乐呵呵地往嫁衣女子面前的碗里夹菜。
饭菜堆了老高,一口没动。
女子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侍女们笑着来来去去,奉茶汤,端净手盆,伺候夫人小姐用完膳,再伺候她们回房洗漱。
期间,红盖头红嫁衣的女子没有说一句话。
没人觉得不对。
二小姐性子就是这样,喜静。
是夜,园内寂静无声,唯有风吹拂,树叶簌簌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