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三弦儿的老爷子被一把推翻在地, 双丫髻的小姑娘连忙去扶，眼里含着泪：“阿爷，您没事吧？” “哎哟，这怎么回事？” 其他客人们纷纷侧目, 低声议论着。 那留着山羊胡子穿蓝袍的哼了声：“是他不识抬举, 竟来拉扯我的衣袍, 知道我这袍子是什么缎子做的吗？是你们这些贱手能碰的？” 到底是个小娘子，当众说出这种话, 一张脸也羞愤地通红。 “就是。”同行那个大腹便便的胖男人点头附和道：“这可是西街富源绸缎庄的孙员外, 家财万贯, 岂会放着后宅如云美妾不摸, 来摸你个一马平川的黄毛丫头？好心赏你一杯茶, 反被倒打一耙, 这世道真是好人难当啊。” 小姑娘年纪小, 哪受得住这样的委屈，刚要反驳，老爷子拉着她的袖子，摇头：“小泥巴，算了。” 老爷子却是摇头，捡起那把磕破了的三弦儿，撑着身子站起来，脸上密布的皱纹仿佛每一条都浸满无尽的酸楚与苦难。 “去去去，扰了我们兄弟喝茶的雅兴，竟还敢开口要钱？” 老爷子一听他们连唱曲儿的钱也不给了，脸色霎时苍白：“你们……你们怎能如此欺人？” 周边茶客纷纷侧目，有人看不过眼，劝道：“这一老一小讨生活也不容易，就六文钱，又何必为难人家呢。” “不干你们的事，我劝你们少管！” 那胖男人也道：“说的是！你们竹里馆好歹也是个风雅之地，这些臭卖唱的岂能登大雅之堂，还不快逐出去？” 转头看向角落坐着的明婳，哈腰赔笑：“夫人您看，这真是不凑巧……” 店小二一怔，面露难色：“这……” 店小二回头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夫人您刚来我们幽都县或许不知，那位孙员外和我们白县令关系匪浅，可不好轻易得罪呢。” 一个县令的熟人便敢这般欺压百姓，一口一个贱民，这要是在他们北庭都护府，她定要将人提去爹爹面前，狠狠上抽几十鞭子才是。 明婳朝天玑招了招手。 明婳以手遮唇，小声问：“你和天璇，打那两个，打得过吗？” 都是包死的那种。 隔着轻纱，天玑也猜到太子妃那双乌眸圆溜溜睁大的模样，胸膛不由挺起，嘴上却谦逊：“夫人谬赞。” 天玑颔首：“是。” 待说明来意，祖孙俩立刻应下：“好，这便来。” 山羊胡子看了看天玑，又见角落里坐着的也是个女子，霎时面露轻蔑之色：“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吧？我劝你们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众人见这阵势，都瞪大了眼睛。 这是何等恐怖的臂力！ 与他同行的胖男人连忙上前，还没出手，便被天玑反手一掌，打退数步。 躲在老爷子身后的小姑娘也目瞪口呆，满脸崇拜与艳羡。 山羊胡子也知不妙，忙不迭告饶：“您放我下来，和气生财，咱和气生财。” 山羊胡子虽心有不甘，但在天玑冷然注视下，还是摸出六枚铜钱来。 老爷子战战兢兢道：“去店里补少说十文，我……我自个儿回去找点胶皮，看能不能补一补。” 山羊胡子一张脸青红交错，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将那口气憋在心里，勉强挤出一个笑：“不过分，女侠说的是。” 天玑算了算，通共十六文递给那小姑娘：“拿好。” “不必谢我，要谢便谢我们主子。” 小姑娘和老爷子对视一眼，忙收好铜钱，小心翼翼跟着天玑往前走。 山羊胡子咬了咬牙，那双吊梢三角眼死死地看着角落里那道窈窕富贵的身影：“也不知哪来的臭娘们，竟敢在幽都县这么狂妄？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等着瞧吧，看老子不收拾她！”着，茶也不喝了，揣起钱袋就甩袖离去。 明婳闻言，只觉荒唐，“我不过随手替人讨了个债，这也算惹火烧身？” 明婳也知这店小二是好意，朝他颔首：“没事，他若敢来，我也不怕他。” 店小二话已说尽，也不再多留，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祖孙俩忙不迭弯腰：“多谢夫人，夫人心善，老天定保佑您家宅平安，万事顺遂。” 小姑娘听她柔声细语，心里也生出几分亲近，忙将事情经过说了遍。 一想到那只咸猪手在腰间的触感，小姑娘双眼不禁通红，愤怒又恶心：“我叫他松开，他不肯，还说要我跟他回去，做他第十三房小妾！” 小姑娘道：“上月刚满十二。” 天玑点头：“夫人说的是。” “听夫人的口音是外地来的，您想听什么曲儿呢？” 明婳也不着急听曲儿，见小姑娘好几次偷偷瞥着桌上糕点咽口水，她笑着将糕点碟往他们面前挪了挪：“先吃点茶点再唱吧。” 明婳道：“没事，我点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呢。” 明婳见状，单独拿了个碟，各样糕点都拿了两枚，示意天玑端去。 她这样说了，祖孙俩才千恩万谢的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