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傍晚,马车也到达骊山行宫。 饶是生在北庭,见惯了雪山沙漠,孤雁落日,乍一看到这座雄伟宫殿,姐妹俩仍觉震撼。 “咱们先各自安顿,晚点宫宴上见。”明娓握着明婳的手:“反正在这见面,可比宫里方便多了。” 骊山行宫虽不如皇宫那般规矩森严,但皇家与随行臣属们的居住范围边界分明,马车越往里走,越是壮丽威严,朱红盘龙柱高高竖起,重檐庑殿的黄琉璃顶穷极工巧,尽显皇家气度。 刚来行宫,收拾箱笼,布置规整,不知不觉便到了夜幕降临时。 明婳一怔,而后噗嗤笑出声:“可以啊,反正接下来一个月咱们都住在一块儿,想何时同寝都行。” 小公主这般雀跃,明婳笑了笑,思绪也不自觉飘回皇宫。 应该是在紫霄殿忙政务吧。 思忖间,裴瑶轻轻拉住她的袖子:“嫂嫂,宫宴也快开始了,咱们去丽正殿吧。” 姑嫂俩牵着手,边一道往外走去,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明婳好奇:“那你之后就没有伴读了?” 明婳啊了声:“国子监?那不是男子读书之地么。” 原本国子监的确为男子读书之地,但从十年前开始,皇后特地在国子监设立了一处女学。 毕竟她们若想读书识字,家中自会聘请女先生,或是在族学读到十岁,已是足够。 皇后虽贵为国母,却也不能逼着贵女们进女学,遂鼓励宫中婢女报名,经过三轮考核,勉强凑出五十个资质尚可的宫婢入学。 再往后皇后又扩大范围,各州府有想进学读书的女子,皆可通过遴选进入女学。 可惜的是,十年过去,仍旧没有贵女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进入女学。 说到这,裴瑶深深一叹:“不过这么一来,我压力就大了,若是学不好,那便是叫天下人看笑话啦。” “你若觉得压力大,那便和母后说说,不去了?” 裴瑶却是摇头:“我想帮母后。而且母后说了,我是公主,享天下万民的供养,自然也要给万民谋福祉。皇兄是男子,不用她教,自有一堆人劝着他给男子谋福祉。但天下女子也是我大渊朝的百姓,也下地种田、贩货打渔,春秋两税里也有她们的一份血汗,我作为公主,受她们供养,也得尽我一份力,为她们多谋福祉呢。” 直到步入宫宴,裴瑶晃了晃她的手:“嫂嫂,你怎么了?” 裴瑶弯起眼眸:“因为我是公主啊,和嫂嫂你不一样的。” 皇家主宰着这个天下,制定着世间的规则,皇家的女儿便也有改变规则的机会。 她是储君之妻,未来的一国之母。 或许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她,的确不是他所期待的太子妃。 长安东宫,紫霄殿。 长指揉了揉眉心,他正要起身往外,余光不经意瞥见挂在书架一侧的墨荷图。 乌云压顶,荷花凌风而立,茎叶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竟显出几分不逊于梅花的傲骨。 可惜老天爷赋予她此等才能,她却浑噩懈怠,实在是暴殄天物。 看着久久驻足于画前的太子殿下,站在一旁福庆心下纳罕。 也是,太子妃人间殊色,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福庆心下正叹息,忽的听到上首传来声音:“把这幅画收起来。” 裴琏:“嗯。” 话未说完,便见太子清冷乜来一眼:“叫你收便收,何来这么多废话。” “行了。” “奴才遵命。” 再看那幅墨荷图,他片刻不敢耽误,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摘下。不是还挂得好好的么,怎么太子妃一走,便要收起来了? - 明婳刚来第一日还惦记着裴琏,待到与明娓、裴瑶,还有一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娘子一起玩牌、赏花、踢毽子、打秋千,渐渐也将男人抛到了脑后。 会想他这会儿在做什么?有没有安置?会不会也在想她? 他个高腿长,宽肩窄腰,一抬手便能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像是个大摇篮般,每次靠在他的怀里,她都睡得格外安稳。 这般悠闲自在的在行宫里过了七日,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明婳白日里也会想裴琏了。 明婳捂着额头,委屈看她:“姐姐!” 明婳抿了抿唇,不说话。 明婳最受不了姐姐这一招激将,失笑道:“你别演了。” 明婳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已经离宫七日了,他却一封信都没给我寄。” “就为这事?”明娓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出来玩还惦记男人,你真是没救了。” 明娓一噎,这话倒是无可辩驳。 明娓斜她一眼:“早就与你说过了,太子就不是谈情说爱的人,你不如把他当做个过日子的搭子,只求荣华尊贵,不求一丝真情,这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