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霁边硬着头皮输棋，边暗暗腹诽，娓娓和婳婳到底在聊什么聊这么久，太阳都要落山了，他已输了一下午，再输下去都要对下棋有阴影了…… 谢明霁长舒一口气，撂下棋子，朝裴琏道：“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妹妹们那边散了，那臣也不再叨扰殿下，先告辞了。” 他起身，抬手送客：“孤送兄长。” 稍作斟酌，他问：“听说殿下给婳婳寻了个教习嬷嬷？” 谢明霁默了两息，叹道：“臣也不怕与殿下说句实话，家里原是想着让两位妹妹下嫁，或是招个赘婿，便是怕她们嫁去他府，规矩不周，被人磋磨。陛下恩典赐下时，全家深感惶恐，唯恐家中女儿性情顽劣，不堪相配。” “为了不负皇恩，双亲已抓紧教导妹妹礼数规矩，但婚期逼近，难免有些缺漏。” 谢明霁恨不得将自家妹妹的好处都与太子说一遍，却也知言多必失。 “兄长这说的什么话。” 谢明霁直身：“有殿下这句话，臣也放心了。” 谢明霁拱手与裴琏告辞。 直到谢家兄妹俩走远，面上笑意渐渐敛起。 裴琏轻轻“嗯”了声。 但想到昨夜殿下是在紫霄殿用膳歇息，估计今夜也是一样？ 正惋惜着，一双云纹赤舄从眼帘晃过：“去瑶光殿传话，孤晚些过去。” 咦，瑶光殿？ 【23】 是夜, 月明星稀，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午后被姐姐押着抄了十遍《氓》, 她两只腕子都酸了, 一番讨价还价, 姐姐答应一百遍的《氓》改成二十遍，另加二十遍《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歪歪斜斜，俨然是课堂上夫子最不喜的学生模样。 “咳。”采雁试图提醒。 采雁：“咳咳！” 采雁：“咳咳咳！” 采雁朝她挤眼睛, 明婳微怔, 偏头一看, 便见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旁, 赫然站着一道修长清雅的玉色身影。 一个时辰前, 紫霄殿派人传话，说是夜里太子会来。 没想到他不声不响，这个时候来了。 裴琏淡淡答了句，走上前：“在做什么？” 她都为人新妇了，总不好说是被姐姐摁着罚抄，那多丢人。 “卓文君的《白头吟》？” 明婳点头，见他凝目看着，还当他要问为何要抄这首诗。 明婳：“……？” 明婳揪了揪衣摆，小声咕哝：“我用心写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裴琏眉心轻折，不解：“既是练字，若不用心，练来作甚？” 但她不喜欢他那种看笨蛋的眼神，就好像她一无是处般。 说着，像是佐证般，她吩咐采雁：“你去拿几幅我的画作来。” 反正今夜的时间已腾出来，专为陪她。 明婳看他：“你都来了，我怎好再继续做自己的事，那不就把你晾在一旁了？” 他都这样说了，明婳：“好吧。” 裴琏就站在身侧，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活像是监考的夫子般。 待抄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句，手腕忽的被握住。 她呼吸陡然屏住，瞪大双眸：“殿…殿下？” 裴琏面无表情，握着她的手腕稍用了些力，语气不冷不淡：“落笔要专心，腕间也稍带些力。见字如面，行书亦可窥见一个人的心性……” 太子哥哥握我的手了！ 睫毛好长啊！身上的熏香也好好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最后一句“何用钱刀为”落于纸下，裴琏松开了手。 明婳低头看去，果真比她自己写的字更为清秀端正，又添几分遒劲凌厉之 “太子哥哥，你好厉害啊！”她仰起脸，满眼欢喜。 裴琏面无波澜，道：“只要你肯用心练，也能练出来。” 但他都这样说了，她便应道：“好吧，我以后得空就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