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舟瞥了眼水鹊,顾忌到他还在场,没多说什么:“嗯。” 虽然船找到了,但按照忌讳,出了事的船肯定不能再出海。 小船现在都给合作社叫工厂拖走回收了。 但家里总要有人做事,现在只能在亲戚的船上帮忙,按日结工资。 脱掉了打鱼作业服,摘掉橡胶手套和橡胶筒靴。 他还记得凌晨去参拜前答应水鹊要做的干煸海鸭。 但是镇上的农贸市场里有。 “李伯,就这只。”元屿指着已经杀好剥光毛的鸭子,“要一半。” 元屿:“不用了。” “嗯。”他把兜里塞得皱巴巴的钱展平了递过去。 元屿:“嗯,祝你好生意。” 他将元屿叫回来。 再迟一点太阳就落山了,到时候院子里没光,水鹊洗澡会害怕。 也不是说他平时话多,之前也是水鹊和他说话他才有来有回的。 水鹊对情绪比较敏感,察觉到他心情低落,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炒得色香味俱全的一盘干煸海鸭摆在他面前,他可以轻易地夹起来,手往对面伸。 水鹊拿筷子的手下落,鸭肉精准落在元屿推过来的碗里。 水鹊舔了舔唇,弯起的唇沾着零星油光,说道:“元屿辛苦了。” 也没有和他分享今天打到了什么鱼。 “你……”元屿抬头,“你会回去吗?” 客厅的灯泡虽然瓦数不高,因为时常打扫也没有蒙上蜘蛛网什么的,所以还算亮。 “不啊。”他紧张地咬了一下筷子头,“你为什么这样想?” 感觉像电视剧里招观众骂的一种热恋期拎不清的恋爱脑…… 千烟岛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旅游业也不怎么发达,一年到头都没几个游客,格外排外的千烟岛居民老早就注意到京都来的师生一行人。 “你放心,我不走。”他这么承诺。 他深深看了水鹊一眼。 他的家人又少了一个。 明天是周日。 对于渔岛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渔港? 元屿正在埋头收拾碗筷,闻言,抬起头时褐色的眼睛仿佛都亮了,藏着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雀跃,“嗯。” * 他没什么安全感,晚上一定要扯了窗帘绳,把帘子放下来。 黑魆魆的影子从地板冒出来,没有来源似的,直立时粗壮的根状肢体映在窗帘布上。 院子里的德牧鼻子动动,发觉不对,但转瞬如堕云雾中,眯起眼睛趴在地上睡了。 巨大的头足类动物,是悄无声息地从地板冒出来的,看不见它的身体和头部,只见作为肢体的触手还在不断膨大,黑影几乎笼罩住整个房间。 海水声音迫真得就像是睡在夜晚涨潮的海岸边,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翻了个身。 水鹊额头沁着汗,他应该睡得不太舒服,又翻了个身,换成了平躺。 因为频繁的翻身动作,衬衣卷到了腰腹上,昏黄的油灯下,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白得要发光。 没过多久,看床上的人没有异样,它重新冒出头来。 仍然可以用巨大形容的触手,害羞地蜷缩了一阵,知道床上的人类极度脆弱,它极轻极缓地,把腕足的前沿覆盖在温软的腹部。 它的本体可以膨大到比现在最先进的远洋货轮还要大,以至于只需要两根腕足就可以把货轮扯入深海压扁碾碎。 怕露出来的皮肤着凉,腕足的头部全然盖住了肚子。 咕叽咕叽。 又冷。 还痒。 惹人生气了。 “bo——bo——” 它努力想说什么,发出的音节却只有鱼吐泡泡后破裂的声响。 攒动的腕足们盘踞在床边。 房间里湿哒哒的水痕也都收拾干净,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