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云氏是听金雀随口提过,也没放心上,现想来,雪浓定是因此才决定与陆秀芷断交,这是对的,陆秀芷已入深宫,那种地方她能站稳脚跟,自是有大能耐,现就看她怀的这胎了,要是男胎,真有可能母凭子贵,无论怎样,做臣下的,没必要与深宫过往甚密。 延平侯府送东西来,雪浓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有什么对胎儿有害的东西混在其中,不过检查了一遍,都是安全的,这延平侯府对沈妙琴是真在意,事事都置办的妥当,送这些用物来,大约也是担心沈妙琴在娘家受委屈,是给沈妙琴撑腰的。 傍晚沈宴秋下值回来,今儿个就他们夫妇用晚饭,沈妙琴早就不跟他们一起吃了,嫌打搅他们夫妻独处,再者大婚放的三日假后,沈宴秋下值回来时间不定,雪浓也不能叫沈妙琴挨饿等他,所以就随她在自己房里用饭了。 沈宴秋斜眼乜过她,自如的给她夹一筷子菜,她也吃了,沈宴秋略稀奇道,“不怕我?” 他们夫妻吃饭,下人甚少在身边服侍,屋里就只他俩人,沈宴秋眼中含戏谑道,“不怕最好。” 她常喜欢瞪他,神态有怯怯的,也有娇娇的,现是不服气。 雪浓迅速用过饭,看也不看他,自进房里。 她说是这么说的,但沈宴秋也看她这几日在给他做新衣服了,其实府里有绣娘,沈宴秋每季的衣服,不需要她操心,绣娘自会做好送来,雪浓也就是想给他做,要哪天不开心了,就不给他做,全凭着她的小性儿。 沈宴秋就近坐到她脚边的杌子上,伸手握着她膝头的两只纤白嫩手,“殊玉,你在想什么?” 沈宴秋一愣,桃花宴后她恢复了记忆,她只躲着他,他以为她不会注意别的,没想到还记着他有伤。 雪浓小心在那道伤疤上摸了摸,才两眼通红,咬牙骂道,“这个畜生,死不足惜!” 温子麟最不该的就是从他手里抢雪浓,他曾念及雪浓在宣平侯府长大,一再给过机会,可温子麟冥顽不灵,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死了便死了,他没有告诉雪浓,只是不想她为此担惊受怕,他了解雪浓的脾性,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弟弟,可今时再看,他发现或许雪浓又长大了些,她清楚对错,有自己的判断力,大抵不需要他保护过度,她也能从容迎对。 沈宴秋认真点头,在她因不满而鼓起的唇瓣上亲了亲,道,“都听殊玉的,以后不瞒着殊玉了。” 这日头热了,沈妙琴在府里还没呆上一个月,延平侯府就急着接人回去了,那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一有假,便上沈家来看沈妙琴,沈妙琴还偷偷和雪浓说过体己话,薛源人实诚,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来,每回来都要焚香沐浴祭拜,才敢来寻她。 沈宴秋好笑道,“我还以为妙琴要在家里住到七月,妙琴想回去么?” 沈宴秋听她一说,略微思索,点头说自己确有办法,与雪浓一说,雪浓深觉得这法子可行,但要延平侯府的人配合,今个晚了,明儿把人请来商议过后再说。 翌日倒也是不着急,依然等沈宴秋下值,以沈妙琴想念丈夫为由,把薛源从国子监叫回来,先跟薛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薛源自是脊背发凉,事事听沈宴秋的指示,不动声色回到家里,和家里人再通过气。 等挨到五月中,果然延平侯府立刻派人来接了沈妙琴回府。 孕妇是最怕热的,这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延平侯府便早早去租下庄子,一家人都搬去住了。 这天晚上,延平侯带着家人去相熟的人家做客,只留沈妙琴一人在庄子上,墙头有萤火虫飞进来,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院里摆了一张凉榻,挂上蚊帐,在里头睡着,甚是凉快。 是时那墙外头忽然飘过白影,小玉的手被推一下,眼睛往那墙头看,立时就见鬼影,差点叫出声,愣是被榻上的人把嘴捂住了。 小玉先镇定下来,垂着头上了屋廊,绕游廊走出去叫人。 可它都快爬上墙头了,那凉榻上的人还是没吭声,仿佛睡着了,根本察觉不到有鬼。 可它尚且还没能跳下墙,墙外不知何时围上了小厮,将它团团围住,小厮们也有胆小的,不敢上前,随后在薛源的指示下点上火把,火把的光一亮起来,这鬼就现了原形,分明是个装神弄鬼的汉子,被人从墙头拽了下来,小厮们围上去便是一顿打。 小玉小跑着进来,对她道,“沈夫人,那人抓到了,挨着一顿打,现已招了,说是受人指使来吓唬我们三夫人的!” 后院门开了条缝,雪浓站在门后头,借着缝能看清外头,只见周氏的陪房孙嬷嬷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连嘴都堵住了,不叫她有自尽的机会。 余下的事情就不用雪浓再出面了,这是延平侯府和宣平侯府的纠葛,她有私心,不愿掺和进去,隔日就做车回了沈家。 沈家临出发前,薛源亲自过来接沈妙琴,顺便告知孙嬷嬷将所有事全部揽了下来,咬死不承认是周氏所为,延平侯府将人交由官府,孙嬷嬷在牢里咬舌自尽了,将周氏给保全了下来,现在时谁都清楚是周氏的恶行,可却不能将他治罪,不过经此一事后,周氏想必也不敢再乱来,延平侯府暂时是安全的。 避暑行宫在京都以南, 一日的路程就到了,雪浓没来过,只听沈妙琴说这行宫名叫良乡离宫, 地儿大的很, 不过不像那次在围场, 围场有四座小行宫, 这回只有一座大的行宫供皇帝和妃嫔入住,他们这些跟来的臣眷则只能下榻在行宫外。 沈宴秋携家眷住的宅院离行宫最近,是三进规制的大院子, 其余臣僚依官阶高低依次住进相应的屋舍,能被皇帝带来良乡离宫的臣子,多为皇帝倚重,这么热的天, 皇帝颇为体恤下臣,冰这样的解暑圣物, 都是毫不吝啬的从行宫里下发到各个大臣宅院里,应给尽给。 沈宴秋三日一朝,其余时间也得上值,这大热天里,他们内阁理事署衙设在内宫皋殿旁的配殿内,皇帝也顾惜他们这些臣子,宫里会赐下膳食。 正苦夏,雪浓这两日用饭见少,云氏那头知道了,叫厨下做了几道开胃的菜送来大房,雪浓才能多吃上两口,她也不知沈宴秋忙什么,夜里等困了睡着,醒来身边人也不在,只有床侧压痕,才看出来他夜里回来过。 这天难得下起雨来,没那么热,雪浓想出门逛逛,跟云氏打好招呼,沈云香也想出门去玩,于是姊妹两个趁着雨天坐车到镇上转悠,那琉璃河上飘着画舫,雪浓租了一条,两人上画舫游湖。 雪浓笑道,“这种事也要看云香自己钟不钟意。” 雪浓摇摇扇子,乐起来,“既然云香姐姐这么说,那我得问了,若那前大姐夫又回头了,云香姐姐也不要他?” 她像觉得自己太没气势,又道,“他回头,我就得再跟他过日子吗?” 沈云香见她说的诚恳,一时握着她的手交心,“殊玉妹妹,你既与我推心置腹,我也不瞒你,这次我着实被韩文海伤透心,我也没想过他能回来,我就可怜我那一对儿女,他们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我怎么也放不下……” 沈云香眼里一酸,“殊玉妹妹懂我,也是为我着想,你虽比我小许多,可你知道的道理却比我多,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你说的这些我自然要记着,那姓韩的真要敢回来,也得看他像不像个男人,他若没有发奋的心,不知道自己的错,我就当他死了!” 金雀掀帘子进来,手里端两碗青梅汤放在桌上,叫她们喝了解解暑气。 是时画舫飘到行宫附近,便见着从那南面的宫门里出来王昀,宫门外候着温云珠,温云珠已是妇人打扮,远远就见两人好似起了争执,王昀拂袖折回宫门里,只留温云珠在外,看那跺脚的架势,是不能奈何了王昀。 沈云香道,“这王昀竟然也被陛下带来行宫,陛下委实念了旧情。” “他父亲和叔叔曾是二哥哥的同窗好友,那时陛下被围困顺天府,是二哥哥纠集十数个同窗好友一起护陛下逃离,后来为了掩护礼王的视线,分成了两队人,一队做掩护,一队带着陛下撤离,他父亲和叔叔便是留下来做掩护的,没活下来,”沈云香感慨道。说,不仅是他,也是皇帝欠的,难怪沈宴秋是在他中了秀才后,入国子监才收他做学生,那是他的私心,不希望王昀因父辈积攒下的恩情不劳而获,他希望王昀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凭借自己的努力光耀门楣,王家才能重新站到人前,可惜王昀不领情,如今他做了庶吉士,皇帝也是念着他父亲才看重他。 雪浓收回眼,与沈云香在船上再坐一会功夫,便下船回了。 皇帝怎么想起来插手到沈宴秋的后院? 金雀回说人暂时安顿在耳房。 金雀观摩她神色是吃味了,这皇帝也真是,雪浓和沈宴秋成婚还没两个月,就赏人下来,换谁也高兴不起来。 金雀拿美人捶给她捶腿,不一会儿她睡过去了。 雪浓好像比在府里轻减了,脸上才长些肉又消回去,倒是长大了些,身条儿似乎在抽长,腰身更细了,婀娜的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