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记起事的那阵子,雪浓可是听不得沈宴秋三个字的,现在没当场放下筷子,都算好了。 云氏道,“宴秋也真是,还真买了个宅子给你云香姐姐,那得花不少钱,真是不值当。” 云氏好笑道,“你不是跟你云香姐姐吵架了,怎么还帮着她说话?” 云氏点点头,笑看着她道,“那宴秋呢?宴秋对你也没有坏心啊,你为什么记恨他?” 云氏唉一声,叫她坐下,她也不坐,云氏好笑道,“怎得恨起母亲了吗?” 雪浓连忙摆手,“没、没有……” 云氏立时淌眼泪,唬得雪浓忙道,“我不是、不是不愿叫您母亲,是怕冒犯了您。” 她说着又要哭。 “你以为我也像温家那群没良心的人?你以为我也会像那位宣平侯夫人佛口蛇心,人前笑颜,人后恶毒心狠?殊玉啊,你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女儿,从你养在我膝下,我才知道女儿有多贴心,我不是铁石心肠,你对我孝敬,我也是有眼睛看的,”云氏叹息着说。 云氏听她小声叫自己母亲,心里更觉宽慰,拍拍她的背道,“我做母亲的也想看着你好,那时候宴秋把你带回府,比谁都宝贝你,你跟他亲,我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若宴秋娶了你,正好还是在家里,可你有了记忆后就不再理宴秋了,我便知道,定是宴秋从前对你过分。” 云氏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心下舒了口气,能哭出来都不算事儿,说明她对沈宴秋是有情的。 雪浓一窒,她和沈宴秋数度同房,早就没了清白,又怎么和别人定亲呢? 雪浓摇摇头,“母亲不是说舍不得把我嫁出去,我可以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 云氏再岔开话说外头雨越下越大,等会子雪浓要回东厢房去歇息。 云氏直颔首,要她不必说,“我都明白,没事的,母亲定给你挑个好人家。” 雪浓便在廊外站了会儿。 雪浓深深吸气,若进去再和云氏说话,云氏或许要给她挑上哪家哪家的公子了,她知道拒绝不了,但听不见就能装作不知。 雪浓才应着她的话进屋里,果然没见着云氏在外间,大约真去洗漱了,她便坐到椅子上等着外头雨停。 “那事也不能怪宴秋,谁知道温家那么黑心肝,下了猛药,宴秋若冷眼旁观,那药也能要了殊玉的命,现在这事儿又不能说出口,殊玉还记恨着宴秋,殊不知宴秋也苦的很,终归是欺了殊玉,有苦说不出,我也知殊玉不会原谅他,既这么着,不如就叫他们彻底分开了,各自婚嫁的好。” 金雀一见雪浓怔忡,赶忙到里间门口冲里头的云氏眨眨眼,“夫人快别说了,姑娘没走呢。” 面上掩不住的尴尬。 她匆匆出了屋,金雀跟后边儿喊着让她走慢点,她走的更快。 现在误会也解开了,她再散散风,就这几天必能和好。 云氏岂有看不出来的, 觉得火候到了,也该瞅准时间添把大的。 而王昀就没这么顺利了,他在殿试过的算顺利,但同榜进士内多才子,他在当中算不得多出众,进士授官也要调查家世背景,祖上三代都不放过,皇帝在看了他的相关情报后, 却是神色凝重,其他的进士全部授了官位,唯独他被搁置了。 从去年到今年开始,因沈宴秋彻查满朝官员政绩,有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儿都被撤职了,按理来说这朝中一个小官职务还是能给到王昀的,可偏偏听不到风声。授下官职,他先还踌躇满志,想着等殿试过后,去沈家求娶雪浓,这下竟是空想,当务之急,还是往沈家跑一趟,好求沈宴秋的意思,他怕自己这考中的进士都保不住。 之前已经请好了官媒,官媒当然先去万威武官探了女方家的意思,张环妍跟沈玉卿打闹惯了,这婚姻大事却依着父母,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等沈宴秋和沈玉卿回府,云氏欢喜的很,当晚便叫沈宴秋留在三房用饭,这样的大喜事,就是雪浓不高兴看见沈宴秋,也不能任性就不见人。 云氏道,“现在卿哥儿也定好了亲事,就剩宴秋你了,你这终身大事也该考虑,长幼有序,你这做哥哥的还没个着落,我想着还是要等你娶了人,卿哥儿才能成婚。” 云氏也瞧过雪浓,雪浓就坐在她身边,当然能看见雪浓脸上的神色,已是颓丧着脸了,她要再说下去,雪浓得哭出来。 沈玉卿一脸纳闷,他还有什么终身大事可忙的,不都说好的要娶雪浓吗? 沈玉卿自不敢多言,只会应着说是。 有什么事还要避着人,左不过是为他挑一挑合适的姑娘。 雪浓慢腾腾去了头发里的簪子,脸上已显哭像,但没哭出来。 她说罢,便到柜子前翻衣服,把雪浓晚间穿的衣物都找出来,只给她换上,好睡觉,可一转头,就见雪浓趴在镜台上哭,削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是真伤心透了。 金雀遂蹑手蹑脚的出来,去了上房,恰好云氏送沈宴秋出来,她小声把自己在雪浓跟前说的复述了一遍。 她怕笑得太大声,东厢房那头听见了要恼,也小声道,“我和宴秋不过是在商议给卿哥儿办酒宴,庆祝一下他高中了的喜事,把这孩子吓坏了。” 云氏招了金雀回屋里笑去,把空处留给沈宴秋和雪浓。 她一阵失落,沈宴秋另娶他人,不也是全了她的心吗?她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雪浓收拾好了,又睡不着觉,无所事事的翻看着话本子,她有不少话本子,都是沈宴秋给她的,这些话本子也就是些市井故事,经沈宴秋的手筛选过,沈宴秋断不会让她接触到那些阴沟里的龌龊。 是时,外间有丫鬟说话声,听的不真切。 樱儿是外面的粗使丫鬟,外院的粗使丫鬟调派进来专做粗活的,像沈宴秋、雪浓这些公子小姐,她就是想服侍,也不配,今儿个是见院子里其他丫鬟都躲着不敢进屋里,她才胆大的跑进来,要给沈宴秋捶腿。 沈宴秋漫不经心的笑着,眉眼里竟有了风流之态。 樱儿想着定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得今晚后,她就能进大房,做通房丫鬟,成为半个主子了! 樱儿当即吓得退到门外,早有两个丫鬟等着,拧起她的耳朵,就把人带去见云氏发落。 沈宴秋笑了笑,“有这么怕我?” 沈宴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热腾腾的茶水喝下去,心窝子也没那么凉,他缓慢道,“过来。” 雪浓也不想被他看低,就是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