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围屏内雪浓唤他,“二哥哥,你帮我捡一下鞋,我不小心踢远了。” 沈宴秋起身转过围屏,就见她侧趴在梨花小榻上,翘着两只白生生的小脚,扭头看他。 沈宴秋先捡了衣架边的,再走到床前蹲下,帮她把床底的鞋捡出来,他问道,“怎么不叫金雀帮你?” 金雀是她的丫鬟,做这些是分内之事,但她就是很忸怩不安,穿衣穿鞋的,她都要自己来。 沈宴秋在榻边坐下,她就慢慢靠到沈宴秋身上,沈宴秋伸胳膊揽住她,任她趴怀里小声叫他二哥哥,他抿着笑,任劳任怨握起小脚,伺候她穿袜穿鞋,绣鞋穿好了,他轻轻摸那头长长的乌发。 这道理雪浓懂,要换成二房的三哥哥,和自己亲哥哥,她根本不想要他们抱,可沈宴秋不一样,她喜欢被沈宴秋抱着,沈宴秋的怀抱让她很安心,她有时候就想着,也许是她太小就失去父亲,沈宴秋比她大很多,都说长兄如父,她心底,沈宴秋大概就和她早逝的父亲差不多。 就是生气了。 雪浓见过他腿疾发作的样子,就是动弹不得,疼的额角青筋都暴起,她听太医说,这疼法也只有沈宴秋能咬牙忍着,换个怕疼的得要满地打滚哎呦叫。 沈宴秋立刻坐回去,直笑,“只是脚麻了。” 雪浓怄着眼瞪他,蓦地就流眼泪出来,说他是坏人。 雪浓揪紧他衣服,靠着他的肩膀哭道,“我又没要三哥哥和玉卿哥哥抱,我就要你抱。” 沈宴秋哄了她一会儿,才让她勉为其难的收住泪,下晚又让厨下做了几道合她口味的斋菜,陪着她用过晚饭,金雀带她到院子里遛食。 云氏叹他有心,这是真把雪浓放心上了,从前雪浓没有的,都想着要补上,这万年的铁树开花果然不一般。 云氏从沈宴秋那里出来时,正碰上雪浓散步回来,天这么晚,雪浓不舍得她回去,云氏便答应歇一晚,明日再回。 云氏有心试探她,笑道,“你哥哥说的也没错,现在你们兄妹亲点是没什么,这以后你哥哥若要娶嫂子了,你还能要哥哥抱吗?” 雪浓闷声不吭。 雪浓心口跳了跳,怎么能说是为她呢,家里人都说,沈宴秋的腿脚不好,才一直未娶妻。 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大房只有沈宴秋一个人,他一定很孤单,若早娶妻,就不会一个人住那么空的院子。 云氏离开时,她也要跟着走。 云氏半真半假的骗她,来府里提亲的人才少了些,她若回去了,又得有媒婆上门。 雪浓要走,沈宴秋便知昨日没把人哄好,心里还有气急着跑了,没走成也不理他,整日躲静室里,连饭都不和他一起吃了。 直挨到临近雪浓生辰,回府前一天晚上,沈宴秋敲响了雪浓的静室。 他虽不来,金雀却会去跟他禀报雪浓的事,也知道有几日他们互不搭理,雪浓哭了几次。 沈宴秋托着她的胳膊起来,她忙撇开他的手,耷拉着头道,“这么晚了,二哥哥怎么来了,明日还要回府,二哥哥快回去歇息吧。” 沈宴秋微低头看她,“这是打算要跟我闹一辈子么?” 沈宴秋张开胳膊拥她进怀,一手给她拭泪,她埋头到他颈窝边,抽抽嗒嗒着,直到沈宴秋抱她坐到腿上,她才颤了颤,想下去,沈宴秋没让,她就依着他不动,听他低声道,“别再哭了,叫我怎么狠心。” 雪浓听的懂,便也哭不下去了,面颊通红,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衣襟里。 翌日一早,沈宴秋带着雪浓回府,随之而来的便是雪浓生辰到来。 能请来这些人,看的也都是沈宴秋的面子。 裕王妃加笄用的簪子是沈宴秋定选的,是一支鎏金孔雀如意簪,寓意极好,是希望雪浓以后都能吉祥如意,再不受苦难折磨。 雪浓以前在宣平侯府,周氏若有串门往来的,也偶有带她出门 雪浓与她们交谈几句后,就发觉这里面有些姑娘并不是诚心与她交友,会不经意的套问到沈宴秋头上,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笨蛋,哪里看不出来,她们或可能对沈宴秋有意,想嫁进沈家来。 雪浓想到私底下,他都拿她没辙,可在人前,他矜贵的很。 恰时见那边席位上,王昀下来,直朝她过来,她原想回避,但王昀快步追过来。 王昀喝了酒,踌躇须臾,恳切道,“雪浓,从前是我不好,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待你。” “且不说这是内院, 我竟不知我在你口中成了另一人,我是二哥哥的妹妹, 你对我唐突, 你们家里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王昀眼见她柳眉蹙起,脸上因愠怒而覆上一层胭脂色,眸光点点,分外娇靡。 雪浓又羞又气,转身就走。 “昀儿。” 王昀立时停住话,转回头即见沈宴秋慢慢踱过来。 沈宴秋把她手握住,秋意重,她手是凉的,被他握着,才觉出温热来。 “昀儿,这内院不是你来的地方,出去吧,”沈宴秋凉声道。 沈宴秋脱掉外穿的鸦青色鹤氅披到雪浓身上,搀着她的手上抄手游廊。 是他自己把她推远了。 雪浓拖着嗓音嗯了嗯,又不能跟他说,她觉得有女客拐弯抹角的探听他的事,说不定就想做她嫂子,她要是说了,就显得她好像很在意这些。 沈宴秋目光在她头发里簪的那根鎏金孔雀如意簪停顿,笑道,“看在我的薄面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宴秋微有缄默,说,“我欠他父亲一条命,不对他好点,我良心有愧。” 既是他父亲救了沈宴秋,雪浓再有气也生不起来了,抬眸担忧的看着他,怕他陷在过去惨烈的回忆里。 像这样的耳室多是供人暂歇的,里面备齐全了桌椅板凳,甚至还有床铺,房门一关上,外面就知道里面有人,不会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