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满头大汗,柳氏把头低着,手里帕子都攥皱了。 雪浓偷偷趴在门边听着,很震惊,二伯伯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纳妾呢,她听金雀姐姐说,二伯伯已经纳了不少妾,正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二伯伯家的三哥哥沈伯骁娶亲后,也纳了好几房妾室,他们二房的开销还是几房里最多的,都指着二哥哥出钱。 雪浓都有点替他害臊,就是真添人口,府里还有哥哥们,他就是为老不尊,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云氏冲她招手,她才小步走来,挨着她坐下,云氏笑道,“鬼灵精,当我们没看见你躲门上偷听,探头探脑的,没规矩。” 雪浓悄悄说自己是来找云氏,不是故意偷听。 雪浓都一一答了。 沈宴秋刚刚把二老爷都训的说不出话,很有官老爷的威严,雪浓不太敢再对他嬉皮笑脸。 沈宴秋道,“殊玉不想跟哥哥说话吗?” 沈宴秋又道,“我也没用饭,三婶不如在这里吃吧。” 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坐了一桌子,大房的菜食做得倒精致,雪浓看着来了食欲,云氏给她舀了小半碗茶树菇炖鸽子汤,她自己吃了几口樱桃肉和桂花鱼条,说好吃,才熟络的对沈宴秋道,“二哥哥,你尝尝这两道菜,你喜欢吃甜食,定也喜欢它们。” 雪浓被说的又窘迫起来,她也想不明白,忘掉那么多东西,怎么就记得沈宴秋的口味了,才觉得沈宴秋凶呢,现在就敢叽叽咕咕了。 沈宴秋很给雪浓面子,两道菜都尝了,也说好吃。 沈宴秋想笑,记不得人,倒记得来跟他兴师问罪。 雪浓一噎,她当然不能算别人,她是他的妹妹,遂别别扭扭不吭声了,只顾低头喝汤。 一时间下人们收拾饭桌,服侍着两人漱了口,又在罗汉床的桌几上摆了几道合雪浓口味的零嘴,沈宴秋靠着凭几看公文,雪浓原有些拘谨的坐在桌几旁,他给她剥栗子,吃了几颗,她就放松下来,挪着身体靠到他胳膊上,她喜欢靠着他,好像靠着就舒服了很多。 沈宴秋轻声笑道,“陪着我这么无聊,怎么就困了?” 她潜意识就知道他腿不好。 雪浓端详着护膝,瞧着眼熟,但也想不起来,摇了摇头,说,“原来我和二哥哥这样要好,我都没给母亲和玉卿哥哥做过东西。” 雪浓顿时尴尬了,她瞧着这护膝做工挺好的,怎么会送不出去,但她没好意思问,跟他示好道,“二哥哥一个吃饭多孤单,不然以后我陪二哥哥吃吧。” 雪浓脸皮都羞红了,别着身很轻很细道,“我是诚心的,二哥哥不领情就算了,不要作弄我。” 雪浓才小小的瞥着他,半咬樱唇,不客气道,“母亲说我病好,你就带我出门,这话你作数么?” 雪浓才松口,她没觉得疼,他爱管闲事,又靠着他装睡。 沈宴秋心间发软,兀自躺倒,任她趴到胸前,他轻轻抚背,“别怕,哥哥陪着你。” 沈宴秋说话算数,没两日就带着雪浓出门了,他没有刻意避着人,带雪浓在顺天府转了一圈,风声快的,都知道沈家三房的三姑娘回来了。 云氏笑着给拒了,只拿雪浓尚小,还想在身边放几年为由,但也有锲而不舍的不放弃。 雪浓对白云观好奇,就跟着他去了,和他一同住在云集园里,平日也就是赏赏花、看看鱼,再练练养身功,偶尔会听侍奉沈宴秋的小道士讲经,有点枯燥,听着听着就打瞌睡。 她没要花匠种,拿了花铲和花锄自己种,她倒是会做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种完了就问沈宴秋,自己是不是以前在府里干过这个。 沈宴秋原想过带她来白云观她可能会记起来事情,还是没有,也许回忆太痛苦了,所以她的脑子再也不愿意回忆。 这时候何故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王昀,近前道,“二爷,二公子听说您也在观里,就来拜望了。”那颗胭脂痣。 雪浓知道沈宴秋有个争气的学生, 今年秋闱刚中举,名叫王昀的,她瞅了眼王昀, 是个清俊的书生, 都中举了也不见意气风发。 沈宴秋将雪浓脸上的细汗擦完, 冲她淡笑道, “刚出了汗, 见风又要着凉,你先回屋里待会儿。” 雪浓搭着沈宴秋的胳膊起来,对他道,“二哥哥,我累着了,才种的花还没浇水……” 雪浓有些不放心,叮嘱他那些花苗要浇多少水, 才不会被水淹死,也不会因没浇够水花苗渴死。 雪浓这才执着团扇回自己院子,步履轻盈的进院子门,她提着裙摆跨过门,就看不见她窈窕婀娜的背影了。 沈宴秋隐了唇边笑,示意小道士烹新茶。 王昀收回视线,垂手恭敬道,“学生应祖母的话,来观里替她拜拜。” 日子越长,他对雪浓的愧疚就越深,他放不下心结,温家去不得,便来白云观看看,他在这里也看见过雪浓,那时候他尚不知珍惜,等失去了,才知道懊悔。 新茶煮开,沈宴秋微抬了抬下颌,让他入座。 王昀手握在茶杯上,指节青筋起伏,沉默了有须臾,才道,“母亲怕学生成亲后,会耽误读书,想等明年春闱过后,再娶亲。” 沈宴秋不知王昀心底的顾虑,他不想娶温云珠,却不能跟沈宴秋明说。 沈宴秋微颔首,没说话。 “我来白云观是为修养,你常来确实要打搅到我了,况且也不方便,我这里有女眷在,不过你读书用功是好事,既有不懂的,你先记下来,等我回府了,再给你解惑也不迟,”沈宴秋轻飘飘道。 沈宴秋再问他有没有别的事,王昀便知是赶他走,起身告辞,由着何故领自己出园,不自觉又回头看,只见沈宴秋已离座,往雪浓院子里去了。 何故点头道,“确实是三姑娘,二爷宝贝的很,走哪儿都带着。” 连他也被那些话蒙蔽了。 -- 过片刻,他才推门进来,这间也是静室,来时做了布置,更像小姐闺房,没里间就用一架紫檀八扇围屏间隔开。 沈宴秋静立了片刻,便转身坐到看不见她的左边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