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就是再伤心家里人对自己不好,也只能依赖家里,死活都没法自己做主。 雪浓便松开,怔怔看着他走了,竟不知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兀自落泪,再将眼泪都擦掉,眼看着远处温云珠也过来,他们遇到了,温云珠还弯腰给他行礼,敛了顽皮的性子,有几分大家闺秀模样。 温云珠从没看见过沈宴秋,这次乍见,沈宴秋果然像传说中说的那样姿容不凡,气度超逸,再想想王昀,王昀就是个穷酸书生,虽然也担得起清俊,但是和沈宴秋相比,根本不够看的,心中更加有怨气。 姐妹俩进园子后,周氏也给众人介绍了雪浓,恰时对面坐着沈家三房夫人云氏,看见雪浓,眼睛直了,说,“你家这四姑娘生的真是俊,几岁了?” 云氏得知雪浓才十六,又一阵端详雪浓,说道,“这孩子同我的三丫头一样大。” 众人见她落寞,赶紧寻了快乐的话头岔开,待到宴散,雪浓从周氏口中才知,沈家三房有一个丢了许多年的嫡女,确实和她一样大。 -- 两厢一思索,夫妇俩觉得沈宴秋是因为雪浓和温云珠是姊妹,自己的学生跟妹妹定了亲事,他身为先生,便不好再惦记上姐姐,确实辈分上乱了套,沈宴秋这样的人必然极重伦理纲常,想借着雪浓搭上他这根高枝,想也是空想了。 这事儿还没明着说,但是四下里也都了然,只等着过了四月,就说定抬进显国公府。 沈宴秋也被请去,宴上喝了几杯酒,这些人正经就都丢了。 沈宴秋一挑眉,眼看向另一桌上遮遮掩掩的温德毓。 席上温德毓如坐针毡,腹中百转回肠,直怕开罪了这位爷,先时献了殷勤,转头就不作数,若是个气量小的,必然会怀恨在心。 沈宴秋笑而不闻,之前温德毓借雪浓来恭维他,他也是这副姿态。 温德毓登时松口气儿,又和同座的酒友敞开了喝,直喝到酩酊大醉,被人扶着离开,便也没察觉到,另一桌上,沈宴秋睨过他片刻。 温云珠的婚事既定,各人也再没什么谋算,府里一时倒平静了。 她从来只把沈宴秋当作长辈。 好在日子一天天过去,正院也没透露出什么,雪浓也就能放宽心。 周氏这人也爱热闹,嫌一个人听戏没甚意思,便邀了几位要好的夫人做伴。 正有位夫人好奇问道,“你们府里要嫁给显国公做填房的是哪位姑娘?” 那夫人被晾在一处尴尬,旋即也便不追着问了,只是心底多有鄙薄,还没攀上显国公府这门亲戚呢,就狂的什么似的,自家也是豪门勋贵,又不是破落户,把女儿嫁给糟老头子,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雪浓忽然想到沈宴秋提醒她的话,当即背上冒冷汗。 雪浓眼眸在她脸上定了定,很诚实的摇头。 雪浓见她也摇头,竟是没来由的心慌,直到戏唱完了,她这心慌都没抚静。 雪浓还记得那次在白云观,他们迫不及待的把她丢在观里,她有点恍惚,是不是那时候周氏就筹划着要她先出家,然后温云珠和王昀就能顺理成章定亲成婚。 雪浓没在周氏屋里呆多久,走出来就见温云珠坐在东厢房外廊下的杌子上,正将手里的金簪子往地上砸,“会读书是个秀才就是前途无量了,我就不想嫁他!” 温云珠果然见雪浓立在台阶上,温云珠固然嫌王昀家里不富贵,但王昀至少是个年轻人,而且母亲说了,王昀将来不定比沈宴秋差,相比雪浓要嫁给显国公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王昀可好太多了。 雪浓听出她话里的话,缄默的离开了正院。 四月的下旬,雪浓病了,心口 这可急坏了周氏夫妇,离说定的日子没几天了,雪浓再这么病下去,人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怎么给显国公府交代啊? 可是雪浓那种境况又如何能去人家府上,温云珠倒是想去,吵着闹着要过去,被周氏给按捺下了,当务之急是要把雪浓的病医好,以后去沈家有的是机会。 周氏这里自有了主意,叫孙嬷嬷亲自跑一趟沈家,一定要跟云氏哭诉雪浓的病情有多重。 周氏一颗吊着的心便放下一半,有太医来,雪浓的病就不发愁了。 周氏知道这些太医的意思,他们经手的病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哪里愿意自降身价来侯府瞧病,宣平侯府在外虽说风光,但顺天府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贵族,就显得宣平侯府 好在云氏心善,让他们把雪浓送去三房,这样再请太医看病就容易了。 那是在傍晚,雪浓躺在沈家三房腾出的客房内歇息,她生了病,神识也常有些混沌,只是隐约外面的说话声,却听不见说的什么话。 那粗糙苍老的手刚触到雪浓的肌肤,雪浓便有气无力的叫了出来,“别碰我……” 她们手脚麻利的给雪浓脱衣服,雪浓发出一声尖叫,“救命!” 客房外云氏正和沈宴秋说话,太医是递了沈宴秋的牙牌去请的,沈宴秋等着牙牌回来,好进宫里料事。 云氏丢的那个孩子确实命苦,被人伢子拐卖去了重庆,原本都找到了,想抓那人伢子回京处置,可人伢子自知回去是死,拼着条命将那孩子杀害了。 是时客房雪浓的惨叫传来,云氏直哎呦,忙不迭进去先把婆子数落了一顿,不许她们再进屋里动雪浓,人都给赶到院外守着,眼见雪浓见谁都怕,也自己退了出去。 底下又来人请她去料理庶务。 沈宴秋坐了片刻,茶没动,慢吞吞起身转到了客房,往门上敲道,“我要进来了。” 踏步入内,地上泼洒的都是水,可见挣扎有多激烈。 沈宴秋低头看人,几日不见,确实如云氏所说,这小姑娘像是经过极重的折磨,愈加憔悴孱弱。 沈宴秋被她握住了手,她在一点点的拉他。 沈宴秋一时静默,片晌在床沿坐下,她便从薄薄的毯被里爬出来,慢慢爬到他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怀里开始哭。 沈宴秋僵硬些许,无奈道,“小姑娘,我不是柳下惠,再不下去,我真要答应你父亲了。” 沈宴秋凝住眼眸,半晌伸手环上那截纤细的腰肢,一如那次雪浓差点被轻薄,他把人抱在怀里的安慰时所做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那背太单薄了,只手就能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