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厚精致海鲜火锅明亮的招牌下,韩宁对着车窗里的洛小甲和奥利弗挥了挥手。 “韩宁。” 心里叹了一口气,韩宁知道自己没法静悄悄地走了,于是转过身,看着从明亮大堂走进暗色,正收起手机的王言洲,“小王总,今天破费了。” “很不错,”韩宁立刻绽出一个无法挑错的笑容,“说真的,这条街都是卖运动用品和男装的,没人能想到这儿居然能藏着个这么新鲜的海鲜店。” 她不知道她刚才蹑手蹑脚的样子多像一个依土而眠的素食动物,她也不知道自己镇定还明晃晃透着讨好的神色里还是溢出了一丝不耐,王言洲相信,如果自己并非正与韩宁合作的甲方,她还会一如先前那般刻薄,大可给他一记白眼扬长而去。 就像今天,她平和,温顺地坐在自己的旁边。 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这般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了。 韩宁犹豫,“我想你的司机应该很快就会来接你了。” 她的车还停在体育馆负一楼的停车场,确实得和王言洲一同走这一公里多的道儿。事已至此,韩宁的心态已经是稳当当的了,就像她同洛小甲说的,纵使今天不碰面,那只要合作还没结束,就有千千万万次碰面。想躲,是不可能的,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只不过她韩宁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使出叁十六计的呢?就算是绕不开这世间最俗的情字,她心中也还是那很现实的话,其实我和王言洲没有想过以后。 两个人围绕着“工作”,“工作之余该如何放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是他们认识多年来最为无关痛痒的一次谈话,他们彼此仿佛心有灵犀,都轻描淡写,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如蝉翅般轻薄的平静假面。一如多年前的滚热夏风迎面吹来,似乎引人回到过往的岁月,那时的他们还未牵手,似乎彼此还果敢许多。 他们走的是大路,往下一点便是沿河的一溜小路,大多行人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吃了晚饭,携了老小以及宠物在此溜达消食。此时的喧哗声正是来自于散步的一户家庭,年轻的小夫妻带着约莫叁四岁的幼子以及神气活现的小博美吹晚风,结果孩子和小博美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夫妻俩也不劝,把单独给他们腾了一块地,笑盈盈得看着。 想是这么想,韩宁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自顾自地离开,于是退回去,原地踱步。 “……传播学的张老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这茬,韩宁咀嚼了一下前缀,过了几秒才迟疑地说,“不会是指导辩论赛的那个张老师吧?” 正好走到两个路灯交界处,一片昏暗,韩宁只看到王言洲点头的弧度,也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紧。 王言洲还没结束学业就在市场上闯出一片名堂,毕业了后直接被授予杰出校友表彰。 张拒平老师眯着个小眼,左右打量了一阵,恍然大悟道,“我可算明白我们这次败在哪儿了。” “咱们辩论最忌随心,无论抽到什么辩题,都要跳出主观意识去剖析它的可取之处。在这点上,我们的一辩选手俨然没有做到位,不过啊,这也不怪你,”张老师摇摇头,故作高深严肃,他大掌如惊堂木这么一拍,但接下来的话确实让人面红耳赤,“我要是有这么个对象,观之令人心旷神怡,那我自然也不会认为创造是活着的最大意义!” 韩宁腾地一下,脸爆红了。 辩题里的欢愉,老师口里的欢愉分明是一个意思,她却不由自主被调侃地胡思乱想了。 王言洲已然靠别人的讲解明白了前因后果,却只是抿着唇,笑而不语,一双招子冰雪尽消,波光潋滟。 王言洲姿色在此,必然申冤不成,再看王言洲的反应,似乎真的相信是他自己把韩宁迷得敌我不分了,倒还有些不知所措上了。最后这件事口口相传,愈演愈烈,系里也有人知道了,为此韩宁倒是有几天时间抬不起头。 “张老师已经不带辩论队了,他说自己本就不是这块材料。不过他现在出了不少学术论文,已经评上副教授,而且生活也相当幸福,今年又添了二胎……他还问我们,”那发紧的声音又出现了,韩宁侧耳听着,听到他说,“他还问我们,领证了没 你们领证了没? 倒真的是好笑,这话由他王言洲说出来。 体育中心就在眼前了,韩宁停了下来。 真是荒谬。 她甚至没有质问王言洲这可笑的偷听行为,而是痛痛快快地点了点头,承认了。 “难不成你想过吗?” 韩宁似乎充满了解脱的松快,她滔滔不绝,“其实你没必要在公司整那出,在饭桌上整这套,说真的,你没必要一定给我个交代,凭心而论,这些年我们相处得不错,各取所需,我们双方并不欠彼此什么。” 她直白了当地表述着,行了,王言洲,事已至此,好聚好散,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 韩宁单拎出来,也是个吃喝不愁的中产家庭走出来的精致女儿。 玩玩可以,但游戏总会结束,在戏外装深情款款就是你的不对了。韩宁心想,除了知道她那饭前喝白水,饭后吃布丁的习惯外,你王言洲还知道什么,还敢在这装怅惘,说以前呢? 她垂下头,觉得也没必要王言洲相顾无言浪费时间,可韩宁还没来得及迈步,手腕蓦地被人攫住。 “感谢你的坦白。”他的声音没变,可无端令人觉得阴恻恻的,韩宁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手一使劲就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跟前,“你没想过以后,正好,我也没考虑过什么结果……那我们,就只着眼于过程。” 韩宁一时没有消化他的意思。 “韩宁,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