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采摘下来后,要先处理好,才能往上送,落雨耽误事,迟了几日,送茶的人大约明后天才出发。”于霁尘虽行商手段恶名远扬,但这厮与人讲话时,俊秀的模样非常亲切,又因为脸小,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爱乖巧。 相较于水图南的害怕,水德音和于霁尘聊天时,内心深处反而会感觉到一丝丝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仿佛眼前这个菩萨面相,阎罗手段的年轻人,是他最为关系亲密的晚辈。 此言一出,水图南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父亲和于霁尘。 从女子特有的直觉来说,水图南觉得,老爹爹和于霁尘之间,流动着某种你拉我扯的高深试探,但她说不准究竟是什么试探。 十万匹一等丝绸,这些数字若非水德音亲口说出,于霁尘在外面是打听不到的,因为涉及季相府,连江宁衙门的三部官爷,和织造局的总管太监都无权过问。 于霁尘心里想,怪不得那老头指名道姓的,非要点她来江宁。 “这个不碍事!”水德音大手一摆,笑得无比慈祥,甚至不问问,送茶船停徽州是做什么,“上面也没有限制我丝绸抵达的时间,我们路上慢慢走嘛,安全为首,是吧?哈哈哈……” 原来如此,水图南从于霁尘的神色里,懂了父亲遮遮掩掩的意图。 · 水德音做为江宁织造龙头,其游说的能力,与攻心的本事,虽不比江宁三部衙门里的三位长官,但他自认为也差不到哪里。 水德音高兴得不得了,越看于霁尘,越觉得自己心里琢磨的事有谱,对着于霁尘好一番吹捧,还不忘拉上女儿。 “啊?”水图南极其短暂地一愣,飞快反应过来父亲此言何意,便违心地顺着父亲的话点头,“是,我确实有几个小问题,想要请教于老板。” 这个过程短暂又漫长,她简直倍感煎熬。 “二位来者是客,此刻又临近午饭时,若是水大小姐有赐教,不妨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于霁尘对她温和一笑,即便在水图南看来,这笑容里满是刻薄和狡猾。 和于霁尘坐在同一张饭桌前吃饭,这是水图南最不想见到的场景,这会让她想起那晚在衙门里时,无助又恐惧的感觉。 自从水老太开始吃斋,为王嫖肚子里的男胎祈福,水德音已有将近十日,没有沾过酒肉荤腥,这对无肉不欢无酒不乐的他来讲,是无比痛苦的折磨。 他挨着于霁尘坐,手掌拍在于霁尘肩膀上,眼角余光不住地往斜对面的秧秧身上瞟,嘴里讲着:“本来是我们去拜访你,谁晓得还要贤侄破费,伯父实在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