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一从善如流,乖乖搂着抱枕盘腿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眼前便突然多了抹红色,是萍姐递来的红包,而她捏着红包的手指头上缀着一样红彤彤的甲油。“拿着。”萍姐的声音里有浅浅的笑意,“新的一年顺风顺水。”杨梦一将注意力从对方的美甲上收回,也不推却,双手接过红包,笑着道谢。利是封的纸质很厚实,摸起来有种粗糙又贵重的质感,杨梦一一边望着电视机,一边用食指指腹沿着红包的边缘线条划过,但脑中想的却是罗颂。——她现在在干嘛?——她回消息了吗……哎呀刚刚应该看一下先的……——好想抱抱她啊——算了,待会回房给她打个电话吧赵红敏擦净手,从衣兜里拿出红包的时候,杨梦一看似认真望着电视,实则思绪已经飞到龙西了。赵红敏捏着红包,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两旁传来揶揄的笑声,杨梦一才如梦初醒般眨眨眼,嘴角比大脑更快跟上笑容的列队,咧嘴问道:“怎么了?”“没什么。”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将调侃压下。“喏,”赵红敏再次摇了摇手里的利是,“新年快乐啊梦一。”“谢谢老师。”杨梦一笑弯了眼,嘴甜道。尽管下午已经睡过几个小时了,但杨梦一电视还没看完,却已经打起了呵欠。见状,赵红敏便劝她先去睡,说反正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闻言,无言地盯着屏幕的萍姐瞥了赵红敏一眼,但也没说什么。杨梦一倒有些贪恋这久违的饭后一同煲剧的时刻,所以犹豫着没起身。最后是赵红敏刻意板起了脸,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问杨梦一现在难道连老师的话也不听了吗。这才把哭笑不得的杨梦一成功赶进房里了。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杨梦一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寻着最舒服的姿势侧躺着,蜷起腿,翻看罗颂的回复。她数了又数,撇了撇嘴,心想消失半天怎么就只说四句话呢。再次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杨梦一有些犯懒,便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去。拨出去的那一刻,她在心里头默默倒数着,只数了三个数,电话那头便响起了罗颂的声音。“喂。”一个字就让杨梦一欢欣起来,大概只有罗颂能做到。看在对方响应速度很快的份上,杨梦一甚至不跟对方计较下午异常的安静,只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在听。罗颂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吃过饭了吗?”“吃过了,赵老师煮的,你呢?”“我也吃了。”罗颂想了想,补充道:“吃了斋菜。”杨梦一知道她家有年初一吃斋的习惯,哦一声后,又讲起自己收到了两个红包。“没想到我都还能收到红包诶。”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自知的稚气。罗颂胸口的郁堵之感被对方的雀跃撬松了几分,嘴角牵起一个很小的弧度,“高兴吗?”“高兴啊!”杨梦一眉眼温润,懒懒地哼笑出声。“那就好,你高兴就好。”罗颂缓缓吐了口气,轻声道:“我爱你。”“我也爱你。”杨梦一眼睛像小月牙一样,弯成细细亮亮的银钩,“啾啾。”但强打的精神只够她将今晚的趣事儿说一遍,没一会儿,杨梦一的眼帘便阖了一半,最后在罗颂的温言软语下,她还是挂断了电话。很快,意识沉入湖底,换来一夜无梦的好眠。年初二原是要干什么的来着?罗颂有些想不起来了,反正,总归不是像现在这样阒寂无言、冷气森森的。晨起时天色见亮,罗颂迷迷糊糊睁开眼后,心跳便漏了一拍,惊慌地抓过手机查看时间,才发现不过是早上七点多而已。大概是心里记挂着医院里的罗志远,短短的几个小时的睡眠里,她也睡得并不安稳,总隐隐地惦记着有什么事要做。睁眼后就睡不进去了,罗颂的脑袋有些发涨,干脆起身洗漱去了。凉水往脸上一泼,神思顿时清明不少。罗颂微微弓着背,双手撑在洗漱台冰凉的瓷面上,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刘海湿成一绺绺,贴着额面,有水滴顺着发丝滑落,还有几滴顺着眉骨洇入眼眶中,带起轻微的涩疼。镜中人有些水肿,眼下的乌青也没有消失,甚至更重了些,眸中的愁绪也是如此。忽地,罗颂重重地阖上双眼,只能透过薄薄的眼皮,看到里面的眼球正无端震颤着。片刻后,她再次掀起眼帘,瞳仁中的风暴已然压下,但面上铺了层夹杂着愧疚与坚决的浮光。只有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第142章 罗家的窒息氛围宋文丽今天依旧没有对罗颂说话, 甚至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虽然锅里的粉面都多煮了另一个人的份。罗颂也不会自讨没趣,见她不愿沟通, 便只在吃饭时下个楼,其余时候都呆在房里。冰箱里囤了不少肉和菜, 原是为了确保在新一年开市前仍有足够的菜, 给家人做好吃的, 但现在,宋文丽只拣了扇猪肉出来, 割出瘦肉, 打算给丈夫炖个瘦肉水。虽然, 她也不确定对方今天能否进食。肉洗好后在砧板上晾一小会,待水沥干,随后切片再剁碎,宋文丽沉默地熟练地一步一步操作着。她喜欢做饭, 喜欢做出让家人吃了眼睛一亮的美食,喜欢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着的充实感。这种时候, 她总是很专注的。但今天, 家中四处弥漫的沉寂反倒让她分了神,但其实,或许是因为她的脑海中的思绪过于庞杂,怎么也关不住。——这个什么支架术会不会很难恢复……要住院多久啊……——待会要带些衣服去吧……晚上要陪床的……那要自己带折叠床吗……——出门前要记得再上柱香……先不跟阿弟他们说这事了,大过年的……——罗颂……罗颂……想到女儿,她的大脑有一瞬间卡壳。冷静下来再回想, 宋文丽知道这次的意外主要是因为罗志远身体本来就不好, 即便往后退一步要揪出个罪魁祸首,自己和罗颂都有责任。但理智稍瞬即逝, 很快,她的心脏就被某种灰黑的情绪泡得发疼发苦。当意识到这种情绪叫做怨恨后,宋文丽的脸上铺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仿佛这是些什么邪祟施下的咒法。她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母亲会怨恨自己的孩子,但她又的确在怨恨罗颂。恨她行差踏错,恨她违背世俗,恨她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恨她敲碎了他们的骄傲。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相处了。她甚至希望有人跳出来大喊,这个罗颂不是她的罗颂。她只能沉默。记着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后才会转回普通病房,所以罗颂开车去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宋文丽坐在后排,扭头望着窗外掠过的行道树,旁边放着一个行李袋和保温饭盒。停好车,罗颂单肩背着行李袋走在前,宋文丽拎着保温桶跟在她斜后方。南方的冬季,寒冷都有种津津湿意,会顺着衣物纤维的空隙钻进去扎皮肤。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速。住院部是单独的一栋楼,罗颂看着指引牌,摁了九层的电梯。出来后,在护士站处询问,又简单做了登记,便被领到了爸爸的病房里。“你们来了正好,病人刚刚从监护病房里转过来,现在在打点滴,你们留心一下,瓶子空了记得按铃。”年轻的小姑娘讲话脆生生的,语速极快,白帽子下白口罩上露出一双带着活泼与善意的眼。“哦对了,”临出去前,她又转身,视线在两人身上摆动,出言提醒道:“只能有一位家属陪护过夜哦。”宋文丽的神思早黏在了病床上闭着双眼的丈夫身上,只有罗颂朝小护士礼貌笑笑,说知道了。因着单人病房不能走医保报销,所以昨天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选了间双人的病房。但此时另一张床上空寥寥的,这房倒歪打误撞成了间单人房。床旁有一张可折叠成椅子的铁架床,罗颂将行李袋放在了上面。宋文丽随手将保温桶放在一旁,又拖来一张塑料椅,坐在了病床旁。生病的人气色总不会好。或许是医院里的光线墙壁和病号服都太白,所以衬得他的脸有种粽紫的憔悴,整个人似乎一夕之间干瘦了一圈,像在室温里呆久了的黑葡萄,瘪下去了一块。罗志远的嘴有好几处起了皮,看得宋文丽的双眸泛起了雾气。大概是房里一下多了两个人,动静有点大,忽地,罗志远的眼皮颤了颤,眼珠子转了几转,好一会儿后撑开了一条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