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宋文丽一直没有说话,罗颂也沉默不言。换好鞋后,宋文丽自顾自地进了厨房,随后便传出锅炉碗筷碰撞和气灶打火的声响。罗颂抿着嘴,将唇线绷成一条直线,仿佛稍松一点便承不住自责的重量。她走到沙发边上,拎起晾了许久的背包,不发一语地回了房间。手机的电量早就耗尽了,只是方才兵荒马乱的,也顾不上充电的事。罗颂这会才从插线板上捞起数据线,插到手机上,很快,屏幕重新亮起,随之而来的是好几条未读消息与未接来电的提醒。全部来自杨梦一。11:到家了吗?【“11”拍了拍我】11:【人呢.jpg】……11:罗颂?罗颂将每一条消息都细细看了一遍。明明清晨还在一块呢,但当下再看到恋人的消息,她却觉得恍若经年,力气忽地泄光了。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浓缩了太多负面的情绪与暴烈的冲突,她早已疲惫不堪。重重地吐了口浊气后,罗颂在手机上敲下几行字。LAW:刚看到LAW:家里有点事,所以刚刚没来得及跟你说LAW:这几天可能回消息都不会太及时了……LAW:不要担心是啊,不要担心,总不能两个人都过个很糟糕的新年吧,罗颂想。消息发出去后,她将自己摔在椅子里。脊梁缓缓塌了下来,罗颂佝偻着腰背,头颅似有千斤重地垂着,但手指仍捏着手机没放。半晌,她才终于抬头,把手机轻轻搁回桌面上,慢慢起身走向衣柜,拿了套家居服便去了浴室。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罗颂套上双袜子后,就直接下楼去了。然而厨房和客厅里空无一人,而爸妈的房间房门紧闭,这是拒绝沟通的信号。罗颂闭了闭眼,将眼底闪过的失落通通藏住,但额间攒起的川字纹还是暴露了她的难过。她正欲转身回房,却忽地瞄见饭桌上放着一只用盘子扣住了碗口的大碗。动作硬生生被打断,她脚步微顿,随后放轻了步子往饭厅走。罗颂坐在了饭桌上,轻轻掀开盖在碗口的不锈钢盘子。盘子里被熏得聚起了一片水珠,快速将盘子翻回正面后,她才看向碗里的饭菜,里头是一碗罗汉斋。胡萝卜丝黄花菜、腐竹木耳和粉丝,简简单单的几样素菜炒在一块,是她从小就爱吃的素菜之一。但罗颂只怔怔地望着它出神,仿佛突然想起今天原该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可现在,满屋死寂。只一瞬间,自责与愧疚像吸水膨胀的水宝宝,将她的心脏塞满到几乎要爆炸。理智上,她依旧认为自己并没有错,重来一遭的话,她大概还会坚持自我。但感性上,她很难原谅将父亲激到发病入院的自己。情感与理智的相悖,拉扯得她头昏脑胀,只麻木地抓起筷子,往嘴里塞进食物。将餐具收拾洗净,上楼前,罗颂还是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妈妈,”她轻声道,“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医院吧。”说完,罗颂在门口站了片刻,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声。她敛下眼帘,转身回了房。睡前,杨梦一打来了电话,罗颂深深吐纳几回后,才接了起来。好在,自己语气里的刻意被电流声遮掩过去,电话那头的人毫无察觉。其实罗颂大可不必这样小心。杨梦一病才刚好,今天又在路上花了六七个小时,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知道罗颂一切安好,选了半天的心一落地,神经便也跟着松懈倦懒起来,完全无法辨认对方话里的虚实。她只是很想听听恋人的声音,才撑起精神,在临睡前拨来电话的。隔着电话得到几个轻吻,罗颂不甚明显地笑了笑。但杨梦一声音里的倦意太过明显,聊了两句,罗颂就哄着人休息去了。虽然祁平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龙西的位置实在过于边沿,在这方面的管理也并不严苛。以至于到了半夜,偶尔还能听到远处有闷闷的巨响传来。躺在无垠黑暗中,罗颂辗转难眠,却跟自己说是因为烟花太吵。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迷迷糊糊睡去。第141章 快乐三人组两人一连黏糊那么多天, 乍然和罗颂分开两地,尽管只是四十分钟地铁车程的距离,依旧叫杨梦一有些不习惯。偶尔思念翻涌而起时, 她都忍不住啐自己一句黏人精。思来想去,她将这些统统归咎于自己自己小病初愈, 所以格外依赖罗颂。好在, 二位长辈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瞎想时间, 一见面就凑上来嘘寒问暖。当然,主要是赵红敏, 萍姐倒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上下打量一番后, 见人心情看起来似乎还行,只是脸色不大好,便也放下心来了。接过杨梦一的行李袋,赵红敏就将人推到房里去了, 让她好好休息等吃饭,又说这两天自己睡沙发她睡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萍姐对此也表示赞同, 杨梦一便也不好推拒,只笑着说谢。杨梦一的确累了,只随意换了套家居服,脑袋往枕头上一沾就睡着了。她原以为自己不过小憩一阵,但醒来时,天已大暗, 能听到邻里颠锅炒菜的声音。杨梦一睡得有些懵, 呆坐起来,被冷意刺了一下后才清醒了些, 摸黑抓过外套披上后,掀开被褥踩着拖鞋走出房间。见她出来,赵红敏和萍姐二人从沙发上起身,一人端菜一人拿碗筷,配合默契,动作利落。饭菜早已做好,在锅里热了又热,就等着人齐开吃,因此没几分钟,饭桌上便是一副热气腾腾的壮观之景。杨梦一被催着洗了手赶紧坐下,是以完全没有间隙可查看手机,也因此没有及时发现罗颂始终没回消息。三个人分别来自不同地方,口味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萍姐爱吃辣,赵红敏能吃辣,杨梦一……好吃的都可以。于是掌厨的赵红敏,便大差不差整了些鸡鸭鹅鱼,反正无论哪个地区的人民,过年时总离不开大鱼大肉。但照顾着杨梦一刚发过烧,桌上除了红通通的辣菜外,更有好几道清淡养生菜,甚至还有一盅乌鸡汤,清澈见底的汤水里飘着吸满汁水的圆胖的红色枸杞,还能看到片片黄芪和当归。“这汤是赵老师煲的?”杨梦一有些惊讶,据她所知,赵老师的家乡并没有喝汤的习惯,上学时候偶尔蹭饭,她也从未特意煮过什么汤水。赵老师眯着眼笑,点了点头,“萍姐教的。”“不是我。”萍姐悠悠否认,“她自己爱捣鼓药材汤料,把煲汤当玩似的钻研出来的。”被反驳的赵红敏也不恼,扭头朝萍姐道:“那你至少算是带我入门的吧。”这萍姐倒没否认。“我就觉得煲汤挺神奇的,跟做化学实验似的。”赵红敏这才对着杨梦一温润一笑,“好像怎么搭配都好喝,但不同的搭配又有不同的功效。”杨梦一点点头,“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广南的汤里有这么多讲究时也觉得新奇。”赵红敏附和着,还不忘叮嘱她多喝点汤。杨梦一饭量不大,也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就有点饱了,但她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菜,跟大伙聊聊天。她的心情尚可,看起来似乎也没怎么受杜银凤的影响,赵红敏和萍姐对视一眼,终于主动提起了这事。骤然被问及那通电话,杨梦一动作微顿,但很快随意地笑笑,没有保留地简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杜银凤对她而言,是余威仍在的噩梦,这点她从不否认,那场突然的高烧便是她无法反驳的证据。但高烧来得凶猛,也退得迅速。杨梦一的灵魂曾经是一片黄沙地,是没有生命愿意落地的干枯和贫瘠,但如今不是了。若真要比拟,现在的她更像是一片沼泽,即便被大雨淹没,也很快能统统吸纳,化作植被的养料,并引来更多珍贵禽鸟与鱼。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如今被爱包裹着,因此并不惶遽,不过几日便能轻描淡写提起一切了。待她言毕,赵红敏又问:“你怎么想?”“我没什么想法。”杨梦一弯了弯眉眼,但没有什么喜意,“在合理范围内要钱可以,其他不行。”“你拿定主意就行。”萍姐睃望一眼,接过话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说。”“我会的,谢谢。”杨梦一这会的笑容倒更多了些真情实感。萍姐摆了摆手,端起碗继续吃饭。饭后,杨梦一被赵红敏赶到了沙发上,让她跟萍姐坐着看电视就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