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欢捡恩。”孙捡恩忍不住在地上滚了两圈,镜子里的她简直不像个人类。她小时候练舞休息就喜欢在地上爬行和蠕动。李栖人没少教育她,说不美观,这又不是学昆虫和爬虫的舞蹈节选。有故事的舞蹈可以让孙捡恩忘掉很多。她可以在这样的舞蹈故事里不做孙捡恩,做春生冬亡的动物,做迁徙的候鸟,做冬眠的蛇类……可是卢椋说喜欢她。还是好喜欢。孙捡恩忽然觉得,做人真好。她的手机放在一边,脸颊凑过去,“卢椋,下次不要用秒表好不好。”卢椋在心里骂自己守不住底线。和孙捡恩认识后不断打脸,蓝迁还喜欢时不时用她的话反驳。哪有人能拒绝脱壁而来的天仙,孙捡恩简直是为卢椋量身打造的陷阱。让好不容易决心在扬草地老天荒的卢椋食之入髓。恐怕还要背弃自己当年发下的誓言。或许从北到南,会变成从南到北。她问:“那用什么?”孙捡恩:“你的全部。”卢椋想:好贪心的玉中仙。第48章 第四十八块碑卢椋带着不少东西回来, 打开门换鞋的时候还能听到舞蹈室传来的声音。孙捡恩跳舞也有自己的伴奏,她很少和卢椋说起这方面的困难。卢椋是外行,今天外出的时候还时不时冒出孙捡恩在村电影院台上跳舞的模样。月光清幽, 浮动的尘埃仿佛是孙捡恩舞步的合拍。哪怕没有音乐,却比卢椋搜索出的孙捡恩比赛视频更加沉浸。在舞蹈室的孙捡恩没有发现卢椋回来了,她练习心无旁骛, 身体极尽柔软。又是一天傍晚,午饭随便解决的卢椋检查了厨房的餐具情况。孙捡恩中午吃的还是轻食。之前卢椋父母还在的时候, 多年的老夫妻还是因为吃饭吃不到一起吵架。好在父母的父母还健在,偶尔卢椋跟着妈妈去外公外婆家吃饭, 要么跟着父亲在爷爷奶奶这边。老一辈对吃的没多少挑拣, 不懂吃辣的和不吃辣的结婚怎么能鸡飞狗跳这样。明明当年两个人是自由恋爱, 结果婚后因为饮食习惯三番几次要离婚。一个指责对方清汤面放黄辣椒, 一个说火锅吃清汤的不如喝白水。卢椋什么都吃,杂食到天南海北的饮食都能尝两口。连崔蔓都有明显的喜好,卢椋却没有忌口。做原创音乐的道士歌手也曾经醉醺醺地点评卢椋。你做的是最坚硬的东西, 自己倒是挺棉花的。一起吃饭的蓝迁点头,说卢椋要是有对象,只要谈上了是不可能分手的。当然是甘澜澜和蓝迁第N次分手, 她喝得满脸通红,卢椋喝多了也不上脸, 可能也有肤色比寻常人深几分的原因。崔蔓反驳, 说或许不是忌口不忌口, 是不爱吃饭呢?蓝迁晕头转向, 说那是什么喝露水的仙女啊, 不可能。这算一语成谶吗?卢椋走向后院的走廊,站在晚霞染成橘色的天空下, 隔着窗户看里面跳舞的孙捡恩。音乐似乎是古琴的弹奏声,孙捡恩不仅腰肢柔软,如此简练的练功服也因为动作给人一种衣袖翩飞的错觉。她不知道卢椋说的马上是不是类似安璐,明明没出门就说自己上地铁了的状况,干脆继续练了。主题是什么。一般老师会建议学生找典故创作,这也算是能尽快让观众进入情绪的捷径。孙捡恩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也和李栖人的指点脱不开干系。但她已经看了好多遍妈妈们的作品,她们的二十岁也没有走捷径。孙捡恩也想要独一无二的作品。她想起刚到扬草的那天,阴雨绵绵,火车经过的石雕厂以石像为坐标,青山都成了陪衬。盘山公路、破的村电影院、日记本里的馄饨、远看也像房子的公墓……每去一个地方,孙捡恩都笃定一分。我笃定的又是什么呢?简陋的舞蹈室藏不住壁上的神像,卢椋看得目不转睛。她像是回到跟着爷爷去深山的采石场,误入了废弃神庙的那天。残破的庙宇,爬满青苔的石狮。香炉都缺了一个角,佛龛上的塑像被开膛破肚,爷爷说那是某个时期的遗物。卢椋却对掉了一只袖子的守护神像念念不忘。古琴铮铮,混着不知道什么乐器的脆响,房子外边小河的鸭子被赶回家了。水声也加了进来,都成了孙捡恩纤手摇摆的一部分。卢椋闭了闭眼,孙捡恩好像穿上了她年幼时看到壁上仙的衣裳。从此她喜欢上搜罗古老的描本,到了假期就借口跟着父亲做生意下乡到老师傅家里看画册。妈妈希望她不要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大学念个会计也可以顶替厂里的空缺。卢椋一意孤行,非要知难而上。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一直不愿意将就的理由是什么了。蓝迁说她太理智也不正确,她不是理智,是太虚幻了。明知道世界上没有真仙,却以这么高难度的标准要求普通人适配。结果自然不了了之。可是世界上真的没有她想要的吗?二十一岁的卢椋拎着行李箱回家继承石雕厂,望着父母留下的订单和堆积如山的石料,想这不重要。人生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太多了。她当时想,以后再说。当年的「以后」近在咫尺。卢椋的心跳不用因为孙捡恩的触碰和情话狂跳。她只是这样看着孙捡恩,莫名其妙的酥麻蔓延。无名的海浪冲向她,更像是从小到大翻阅的无数画册一起哗啦啦翻页。呼呼呼呼。咚咚咚咚。晚风吹得晾晒竹竿上的空衣架哗啦啦作响。全世界都在告诉她——你美梦成真。孙捡恩沉浸在自我拷问里,不知道第几个动作,她的余光才倏然瞄到窗外的人影。她先是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是卢椋,又高高兴兴地跑到窗边。天已经黑了,穿着夹克的卢师傅头发被外头的风吹得乱糟糟的,正用一种孙捡恩看不懂的眼神看向她。孙捡恩打开窗户,“卢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站在这里?”卢椋握住她的手,冰得孙捡恩吓了一跳。以往都是石雕师傅的手热乎乎的,孙捡恩才像冰窖人。但孙捡恩跳舞好久,浑身都热,就算大部分额发都用夹子固定,鬓发也被汗打湿。她额头饱满,这样大光明的发型只会把她的五官凸显得更精致。室内一直开着灯。一扇窗户隔着明亮与昏黄,晚星伴月,卢椋忽然隔着窗户拥住了孙捡恩。孙捡恩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卢椋的拥抱只会让她开心,她的声音更柔软了,“你不是去采石场了吗?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卢椋:“不是。”孙捡恩又问:“那是回到厂里发生什么了?小猫惹你生气了?”她陪着卢椋做碑,没少看海参猫作祟,卢师傅好不容易休息,那死猫就喜欢玩跳伞,从高处落下,砸在卢椋怀里。孙捡恩想:我都没这么理直气壮。卢椋:“也不是。”孙捡恩猜不出来了,“那是怎么了?”卢椋:“捡恩,能认识你真好。”她平时一副我是老派恋爱主义者,进度太快她会回避的姿态。今天无论是电话还是当着面都表白,反而令孙捡恩怪异,像是先报喜再报忧似的。孙捡恩看向卢椋,面带疑惑,“你要和我分手了吗?”卢椋:“什么?”孙捡恩眼眶红得很快,“卢椋,这才半个多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分手了?”卢椋也没想到孙捡恩反应这么大,“你想哪里去了,就允许你说卢椋我喜欢你,想要永远在一起,不允许我回几句?”她垂眼看孙捡恩的脸颊,孙捡恩身上还残留着跳舞的热气,简直像刚出炉的糯米糍,还是撒了草莓粉的那种。孙捡恩像是小哼了一声:“那你也没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卢椋骤然升起的命运安排感瞬间被孙捡恩的可爱占据。她捏了捏孙捡恩热热的耳垂,“我想。”孙捡恩:“想说?”“我又没有不让你说。”卢椋:“我想和孙捡恩永远在一起。”孙捡恩眉眼弯起,刚才骤然的情绪像是涂上的脂粉,更像卢椋从小到大画册里默写出来的小像了。她的祖辈以凿石为生,父辈铸造神像,卢椋找到了造像爱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