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椋听出了她想问什么,想了想说,“大部分是这样的。”“叔叔是病故的,家里人也做好了准备,接受了这个现实。”“如果是意外身亡,那气氛肯定不是这样。”她不笑的时候有几分不好相处,但和孙捡恩比还是有亲和力多了。似乎是见得多了,在这样的场合卢椋也很自在。正宗的流水席还没有开,这座村里的礼堂聚满了人,粗略数就有三十多桌。村里的小狗在席间走动,偶尔能得到吃的。也有小孩围着戏台转悠,好奇台上人的妆容。甚至边上的屏幕还有戏曲的中文台本。孙捡恩看不出任何伤心,她想起李栖人。她作为女儿,甚至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哪怕李栖人是病故的,除了她很多人都知道。李栖人的葬礼在殡仪馆的一个厅举办,并没有很隆重,亲人只有堂姐和孙捡恩。大部分来送别的是李栖人的学生和她的同事。一切从简,一枝花就结束了。孙捡恩也不懂这些,她懵懵懂懂跟着表姐,直到收拾完行李坐上开往苍城的高铁,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李栖人了。那几天她人浑浑噩噩的,见到卢椋的时候也不算恢复了。现在满堂热闹,婉转的戏腔结束,会唱歌也会跳舞的邱艾出现,和县剧团的老师合作双人民俗舞蹈。现场伴奏的也是仪葬队的成员,小小的山村这样的节目毫不逊色,配置也算得上一流。卢椋看孙捡恩目不转睛,心想那还是得和捡恩一起去剧院看看。本地人都没去过的剧院,居然要和女朋友一起。卢师傅剥开龙眼,看孙捡恩半天不动手,又剥了一颗给她。孙捡恩低头含走龙眼,声音有些模糊,她问卢椋:“你喜欢这种舞蹈吗?”卢椋也说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还好。”孙捡恩又问:“你想看我跳吗?”卢椋摇头:“我希望你自己想跳,邀请我来欣赏。”她问:“不讨厌跳舞了吗?”卢椋问得也不算揶揄,在背景摇晃的白灯笼和台上的咿呀声中,两个人要靠得很近才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孙捡恩又想起卢椋亲吻的神色,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欣赏和恋慕,孙捡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龙眼好甜,孙捡恩眯起眼睛,像是苦恼,“不知道怎么说。”卢椋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那先吃饭。”台上唱了一折戏,孙捡恩问:“会规定唱什么吗?”卢椋:“看主顾,以前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她转头问奶奶,顺便给对方舀了一碗汤。来吃席的小孩很开心,经常在座位走动。孙捡恩挨着卢椋,发现偶尔也有人和卢椋打个招呼,大部分人清楚她的职业,又问候边上的老人家身体状况怎么样。扬草的流水席排场很大。刚才孙捡恩来的时候看过,还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位虞师傅操刀。和卢椋差不多大的女人做菜面无表情,看着瘦长一条居然还能单手扛起煤气罐,刷新了孙捡恩对这个地方的印象。“以前唱大戏更多,人活着就是为了热闹。”卢椋的奶奶这个岁数见了太多人的离去,话也说得怪糙的,“为了死去的人聚在一起,主人家也得庆祝一下。”“人活一辈子,来时有人接,去时有人送,都是欢庆。”孙捡恩不太懂戏曲,不过她的专业大体相通,同一个剧院也有剧团是这方面的内容。现在台上唱的是什么她也能明白,更何况还有字幕。很快一折戏唱完,接下一场的舞剧。主顾阿姨和她死去的丈夫年轻的时候从事文化工作,约会看过不少作品。葬礼的席面选的节目也不同以往,孙捡恩看得很认真,发现小地方的剧团演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敷衍,水平也不错。怎么领舞的人看着这么眼熟,不就是前几天见过的……孙捡恩看向正在扒拉牛排给不知道哪来的狗吃的卢椋。她又不说话,卢椋看她好几眼,腿上的重量来自这只自来熟的大黄狗。孙捡恩目光的深意她一时半会没明白,以为孙捡恩也想吃牛排的肉,说:“别急,下一块留给你。”孙捡恩低头,正好和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睛对个正着。前几天在葬礼上唱大戏的邱艾堪比民间艺术家,一个舞剧就算在简陋的村礼堂也别开生面。全场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孙捡恩的错觉,跳舞的女人时不时看向她们这桌。那看谁不是不言而喻?孙捡恩:“我没说我要吃你剔骨的牛肉。”卢椋看着狗叼着骨头走了,狗尾巴和屁股摇摇晃晃,她眯着眼笑,“那你要吃什么?”孙捡恩凉凉地说:“卢师傅的骨头。”卢椋:……怎么忽然生气了,我哪里惹她了。第43章 第四十三块碑算上孙捡恩, 卢椋是一家四口来的,四个人就占了这张桌子的一半人数。一个礼堂的酒席都坐满了人,彼此不认识的很多, 也没人问孙捡恩是什么人。孙捡恩注意到今晚的菜和上次的又不一样,她拍给了安璐看。安璐说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问孙捡恩吃饭要多少钱。孙捡恩这才意识到这种红白喜事也要交礼金的。她问卢椋:“你给了多少钱?”她们一家人坐在一起, 爷爷在和莉莉姐的丈夫聊天,对方似乎也是做文化工作的, 对打石匠的工作很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奶奶喜欢看演出, 边吃边看, 偶尔招呼路过的小狗, 完全不用卢椋陪着。卢椋把海参粥推给孙捡恩, “怎么了?”孙捡恩:“好奇。”卢椋说了一个数字,孙捡恩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多?”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 也不知道什么是货比三家,卢椋示意她尝尝海参粥,一边说:“你还知道多少?”孙捡恩除了练舞长发都披着, 这时候侧边的发卡卡住鬓发,卢椋能看到她耳朵上清晰的耳洞。她的女朋友并没有夸张的耳饰, 住在一起这么多天, 卢椋发现孙捡恩这方面很简洁。“你笑我。”孙捡恩口味清淡, 海参粥刚好是她能接受的。不过看着里面的海参, 她忽然想起卢椋厂子里的八筒小猫, 问:“你厂里的八筒师傅多大了?”卢椋:“三岁了。”孙捡恩哦了一声,“那二饼师傅呢?”那是卢椋爷爷奶奶养在家里的猫, 卢椋说:“那岁数可大了,今年十岁。”孙捡恩哇了一声。要看她激动很难,类似「哇」的语气词更是少见。卢椋差点笑出声,“怎么了?”孙捡恩:“随口问问。”她搅动粥里的海参,“你厂里的前台喊八筒师傅海参小猫。”卢椋:“是很像啊,喂得太胖了。”“宠物医院的医生也说它要减肥,那阵子给它减餐,结果到处撒娇蹭口吃的,还胖了不少。”孙捡恩捕捉到关键词,“你和宠物医院的医生也很熟悉吗?”卢椋:“老客户了,来厂里的流浪猫都要抓去绝育。”菜一道道上,台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明明礼堂外冷风呼呼,里面的热闹却像什么节日。孙捡恩注意到周围的人也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坐在一起的,她坐在卢椋身侧。和卢椋的爷爷奶奶一起,那也算。“卢椋。”孙捡恩捏着勺子的手晃悠,“我现在是你的家人吗?”卢椋本以为她会多问几句宠物医院的医生,就像之前问她的那些朋友来龙去脉一样。没想到孙捡恩话锋一转。卢椋:“是吧。”孙捡恩:“你应该回答是或者不是,吧是什么意思?”她的女朋友很难糊弄,卢椋夹了一片莴笋给孙捡恩,“我怕你等会又邀请我吃掉你。”孙捡恩没意识到这是卢椋的调侃,“什么?”卢椋:“有人喝多了赖在我的车上不肯走,非要我回答她像不像魔芋。”魔芋女友毫不羞愧,“那奖励你回家吃我十分钟。”这台阶给得太丝滑了。卢椋的愕然令孙捡恩愉悦,“我来扬草要体验很多事情,但是蓝迁姐姐说她预约不上虞师傅婚礼席位。”她又很失望,“我听说她还会做西式的餐饮,好厉害。”一个礼堂的菜都是虞师傅做的,厨子在礼堂的后门起锅搭灶,猛火爆炒收获一群小孩乌拉拉的欢呼。孙捡恩刚才还看过,赞美虞师傅长得别有风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