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窗台边,看到晨雾尽数浮在半空,太阳直直刺下来。陈惜言满眼的泪水仿佛仍在眼前,她的眼睛红肿,浑身的委屈犹如一张蛛网,将唐潋紧紧裹挟其中。她说:“他们把我的小狗吃了。”“唐潋?”昨日的声音与如今陈惜言的声线重合,让唐潋有些恍惚。她回过神,叮嘱道:“记得喝水,我要去工作了。”“好,工作顺利。”挂断电话后,陈惜言一口闷下蜂蜜水,抓起包直往咖啡店跑。与唐潋这个歌电话一打,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了。“你,把这个摆这里。”“这个桌子放这里,好嘞谢谢您嘞。”陈惜言一脚踏入咖啡店,怔愣地看着面前许多工人在店里搬进搬出,以往的木桌椅全换了新的。“这是怎么了?”她将门口的“正在休业中”的正了正,问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两人。蓝晓晓一片大腿,兴奋道:“咱们因果得福,那小伙子真有钱啊,你看老板都笑了一晚上了。”陈惜言了然,笑了笑没说话。店里重修装修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才正式开张营业。“姑娘,这咖啡有什么好喝的,你给我推荐一个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陈惜言猝然抬头,是一个老婆婆。“你好,这里有拿铁、咖啡,还有红茶,奶奶你喜欢什么?”陈惜言将单子推到老婆婆面前,微笑着说。老婆婆推了推眼镜,手臂颤颤巍巍在几个饮品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陈惜言也不嫌烦,只是耐心地等着。“那就这个,拿铁。”老奶奶最终决定。“好,您去那边坐一会儿,很快就好。”考虑到老婆婆的年龄,陈惜言暗自思量,多加了一些牛奶。然后在咖啡面上拉出一个漂亮的爱心,然后她端着咖啡走向老婆婆。“奶奶,您喝。”陈惜言站在桌子旁,轻声说。老婆婆满脸皱纹,但是皮肤仍旧白,只是有避不过的老年斑。满头银发梳在后头,看起来精神气儿很足。她喝了一口咖啡,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也不是很好喝,怎么现在的小年轻都在爱喝这个。”“奶奶,这个提神醒脑,年轻人要工作的。”陈惜言没走远,听到这话折返回来,对着老婆婆道。老婆婆听到这话,赞同地点头。“你这娃子真俊啊,谈朋友没有?”陈惜言愣了下,她笑着摇头:“没,没有。”“你这娃子,我咋瞅着有些眼熟嘞,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老婆婆婆猝不及防地一句,让陈惜言摸不着头脑。“没有吧?奶奶你快喝,我要去工作了。”陈惜言失笑,回到了柜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老婆婆一直盯着她。那种眼神充满着探究,隔着几条过道,她能看到老婆婆的眉头越皱越深,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拎起包匆匆而去。那一杯咖啡仍留在桌子上,还在慢悠悠冒着热气。悠长的白烟上升,在空中散开。“那老婆婆盯着你干啥?”蓝晓晓凑到她身边,疑惑道。陈惜言透过玻璃窗,看了看老婆婆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件小插曲,停留在脑中几秒之后,抛之脑后。——傍晚时分,春申江畔。“卖报纸嘞,今日份大新闻,唐家大小姐进派出所,究竟是为何?”、报刊亭的喇叭极具穿透力,一声比一声响。本在江边散步的陈惜言,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定在原地。过了半晌,她的脑子轰的一声,奔到报刊亭急切地问道:“老板,来份报纸!”“哪一份啊,咱们这里有申城日报、申城晚报,世界日报,世界晚报……”老板抽着根烟,指着面前那一堆报纸。“唐家那个。”陈惜言耐着性子道。付了钱,一份熟悉的“LOGO”映入眼帘。这则新闻是《申城晚报》刊登,一张大大的照片,最上面是派出所,蓝白色大门下,唐潋的脸清晰可见。又是他们!陈惜言咬牙切齿,她掏出大哥大拨打了唐潋的电话,只听得“嘟嘟”几声过后,电话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对不起……”连续打了四五次,始终无人接听。陈惜言握紧了手机,目光逐渐凝重,她向远处看,夕阳困囿于江面,将整片天染得血红。此时此刻,唐家大宅。“啪——”唐父将《申城晚报》狠狠扔到桌子上,目光只沉沉看着唐潋,不说话。唐母沈玉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面色看不出阴晴。唐潋则站在茶几前,一会儿玩着她的头发,一会儿将衣服上的扣子打开,又系上,如此往复。一时间,家中气氛有些安静得诡异。“不解释?”沈玉开口,眼皮上挑,含着质问与威压。“有什么可解释的?你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参加的协会被人找麻烦了,然后闹到了派出所。”唐潋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烦躁。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另一边唐父怒斥道:“你之前怎么向我们保证的,退出那个协会,少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又是这句话,唐潋偏过头,不去理会他。“小雪,妈妈也不是怪你,但是你要知道那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好了,你既然不想聊这个,那咱么聊别的。”沈玉抚着唐父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动怒。母亲的话是温柔的,但是和她聊聊?唐潋在心中冷笑,和她能聊什么,无非就是女孩子要洁身自好、要贤良,未来找一个好婆家。有时候她都怀疑,父母到底是不是真的去过西方。接受过新式教育,但仍是因循守旧,为什么呢?她从小就在想,为什么?“听你奶奶说,你和顾家那孩子吃过饭,感觉怎么样?”沈玉轻声问道。果然,唐潋嗤笑一声,扬起脸:“不怎样,你们就不能聊一些有新意的?”“庄筝那孩子都结婚了,妈妈只是着急,你成天这么无所事事——”沈玉话还没说完,就被花瓶落地的声音打断。抬眼一看,唐潋抬着的手还未收回。她眉头拧在了一块,似乎是不可思议道:“无所事事?你们一直以为我在无所事事,对吗?”她拼命按住起伏的胸膛,哑声道:“所以你们认为什么不是无所事事?成家?”成家、成家。这个在她小时候就萦绕在耳边的魔咒,她又想起订婚时庄筝局促又迷茫的神色,想起现场那满堂的白,凝固的白,犹如一座巨大的坟墓。“女孩子迟早要成家,你早些定下来我们也安心,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成何体统!”唐父厉声,他的目光锐利,像是一把刀刺进唐潋心中。指甲狠狠镶嵌进肉里,却没有一丝疼痛。唐潋疲惫地开口:“算了,跟你们说不清。”“进派出所这件事是我没疏忽,下次会注意。但是其他的就算了,咱们每次谈到这个都吵,累不累?”她转身就要走,母亲严肃地声音在背后响起:“唐潋,我们这样的人,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我们享受家族的馈赠,自然要回报。”“你不能胡来。”“我知道。”唐潋看向门外,爬山虎铺满整片白墙,工人清掉一枝,便有成千上万枝重生。白墙永远逃不出爬山虎的束缚。她转身面对唐父和唐母的眼睛,再次重复:“我知道。”第22章“刺啦——”白烟笼罩陈惜言所在的这个不大的厨房,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放进去的青菜全变成了黑色糊状物。热油溅在手背上,陈惜言面无表情将手背在身后,冷静地关了火,顺手将锅里的东西全倒进了垃圾桶。此刻是晚上七点,距离那张报纸已经过去好几天,她始终打不通唐潋的电话。电饭煲的大米饭许是水加多了,变成了一锅白粥。她想起橱柜里还有剩下的榨菜,不知道发霉了没有。南方就是这一点不好,东西放一天霉菌疯长。盛好饭后,她支起折叠桌,又看向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又是无人接听,陈惜言放下手机,一口一口闷下大米粥。白织灯闪了又闪,时暗时眀;桌子、椅子、衣柜静静站着,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老鼠,又或者是蟑螂爬过。窗户外的院子里,人们陆陆续续回家,大门开锁声、小孩嬉闹声、邻里之间招呼声。听得久了,会全部变成刺耳的电流,从左耳到右耳,半个头都疼起来。陈惜言放下勺子,反复揉搓着太阳穴。她烦躁地起身,一把关上了窗户,铝合金框与墙壁碰撞,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