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言想象不出来,但是不妨碍她此时想笑。头依旧晕,但是方才那股慌张感依然没了踪影。她边吃饭,边听唐潋讲她在国外的奇闻轶事。例如一对情侣昨天如胶似漆,今日双双换男友;例如游行队伍中途碰到一只狗,爱狗联盟与游行队伍谁也不让。那些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在唐潋的描述下逐渐清晰。清晰到,她竟然升起了想要去那些地方看一眼的欲望。陈惜言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唐潋坐在她对面,中间支起一个小桌子,是吃剩的饭菜,和一杯热水。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河水仍在奔流不息。“滴滴——滴——”手机响起,打破此时的氛围。唐潋接起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的神色逐渐凝重:“哦好,我去一趟。”陈惜言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家里找我有事,惜言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唐潋此刻也顾不得陈惜言在房间,匆忙换上衣服后急忙朝巷子口奔去。来电的人是妈妈,她鲜少用那么严肃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唐潋走得很急,急到陈惜言插不进半句话。车灯亮了一瞬,逐渐从巷子口远去。陈惜言扔下被褥,踩着棉拖堪堪追到大门口,路面上只有汽车疾驰而过卷起的尘土,和一群受惊而嘎嘎叫的鸭子。“娃儿,杵这干啥嘞?”在这住的东北大娘把鸭子往自己家里赶,热心问道。“没没什么。”方才还不容易捂出的热气儿消散了,空荡的街道,又留下她一人。第13章一周后,有关三街巷被水淹一事才被电视台大量报道,据有关人士透露,这条巷子今年预计纳入拆迁范畴。“欢迎——光……”陈惜言顶着一身晨雾,推开咖啡店的大门。挂在门上的机械猫声音嘶哑,不似平日的清脆,她把它拆下来一看,原是电池不足。柜台边,蓝晓晓早早穿好了工作服。她一见到陈惜言,嘴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手中拿着抹布挥舞:“惜言,快过来。”瞧这满脸喜色,定是有好事发生。陈惜言先是给机械猫换了电池,然后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蓝晓晓神秘一笑,侧过身。她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方形,掀开罩在上面的帘子,陈惜言眼睛一亮:是个电视机!“这是咱们老板买的?黑白的还是彩色的?”陈惜言稀罕地摸了摸它的屏幕,比她的脸大好几倍。蓝晓晓从口袋里掏出遥控器,随着“呲”一声,屏幕彩色的人物映入眼帘。她翻了一下白眼:“这年头哪来的黑白,过时了。”陈惜言笑了笑,没说话。她与蓝晓晓合力搬来一个三脚架,小心翼翼将电视机搬到电视柜里,然后插上线。这条线据说能看很多台,天南海北都能接收到。早上客人不多,陈惜言正好得空洗咖啡豆。偌大的不锈钢盆,她把双手浸在水中,忽然手机响了一声,她也顾不得手上有水,连忙打开。【中国移动提醒您……】不是唐潋的消息,陈惜言目光暗下去,又将它塞回了裤袋里。这些天,她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无一丝回应。自从那日唐潋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般。或许,是她不想联系自己了吗?陈惜言揉搓豆子的手一紧,她眼皮耷拉下去,平日总翘着的嘴角略微向下弯,整一个闷闷不乐的样子。阳光渐渐洒开,雾气散去,人们的影子由长变短,最终被自己踩在脚下。廖老板一进屋,就看见自己一个员工闷着张脸,一个员工对镜自赏。她轻咳一声,二人倏地立正。“电视开开,人流量正多呢。”老板发话。正如廖老板预测,接近中午的时候人多了起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咖啡店,享受没有工作打搅的片刻安宁。“根据我台报道,三街巷众人齐心协力,政府机关与人民一同共度难关……”电视机里,申城一台主持人报道。此时陈惜言忙着收顾客喝完的杯子,一时没有察觉到电视台的声音。不过在经过一桌年轻人附近时,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那不是唐家千金,唐潋吗?”“她怎么会在那里?”陈惜言的手一顿,这才看到电视机里此时播放的,竟然是当时三街巷救水的场景,而且好巧不巧是记者采访她时,唐潋替她答得那段。电视机上的唐潋依旧漂亮,即使穿着自己的衣服,还套了一张塑料雨衣。不过他们刚才说什么,唐家千金?陈惜言有意放缓了步子,在这群年轻人周围打转。“沈书记今年刚升官,她女儿就出现在那里,你们说是不是……”一名黄头发青年意有所指。他身边一位女生反驳道:“你看不看八卦,唐家的小女儿不从商也不从政。”“此言差异,沈书记处于敏感期,她家女儿就这么在那个辖区露面,你们说有没有阴谋?”黄发青年说道。陈惜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沈书记是谁?为什么唐潋不能在那里露面?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得到解答,其中的黑头发女生说道:“那个辖区是沈书记对手不错,但是人大小姐去玩玩,扯不上什么阴谋论吧。”对手?陈惜言眉头皱起,所以当时那通电话,是她家里人打来的?所以,自己是给唐潋添麻烦了,所以她才不理自己的吗?陈惜言咬唇,托着快要比她人还高的杯子走向柜台。“哎祖宗,你这是干嘛!”蓝晓晓拉完花,一抬头就被杯子覆盖住视线。她连忙接过,一边洗一遍问道:“三街巷是你住得地方吧?”“嗯。”陈惜言声音闷在喉咙里。她狠狠磨锉杯面,似乎与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钢丝球刮得手疼,陈惜言也未曾察觉。若是自己的错,怎么也得去道个歉,尽管唐潋可能不需要。下午不是她当值,吃完饭后,陈惜言回忆当时去唐潋家里的路线。那个地方好像叫历上嘉园,公交车不能直达。“大娘,这里去历上嘉园吗?”公交站牌附近,陈惜言逮着一个大娘问道。那个大娘十分热心,告诉她从这里坐20路,然后转308,再转22就能到了。三趟倒车,车里的人从稀疏变得拥挤。斜阳照在陈惜言侧脸,将她乌黑的头发染得金黄。“乘客你好,此站是历上嘉园……”陈惜言早早站在车门前,第一个跳下车。车站距离历下嘉园不远,大约五百米的距离。保安手拿电棒,见到生面孔厉声道:“你是干什么的?”陈惜言默默退后几步,说道:“我来找人,找唐潋。”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眼,转身走向保安亭,不过两分钟又回到陈惜言面前道:“回去吧,她不在家。”抬起手腕,表针显示此时是四点十分。陈惜言摇头,挑了一块不挡路的石头道:“那我在这里等她。”她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懒散地望着前方。柏油路汽车很少,灌木成一条绿色长线,看久了就腻了。打开书包,掏出一本习题册。陈惜言开始坐在石头上写题,一会儿又走神,墨水晕染在纸上,也渗进手掌的纹路里。路灯亮起,太阳落幕,周遭寂静如深林。“惜言?”忽然间,熟悉的声音响起。陈惜言抬头,映在眼睛里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唐潋回来了。她裹着一件长羽绒服,围巾死死焊在脖子上,身边是一个行李箱。围巾遮住了她半边脸,陈惜言看不清她的神情。“唐潋,我来,我……”陈惜言匆忙站起身,嘴里却乱了套。“惜言,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巷子全被淹了?”唐潋扯开脖子上的围巾,重重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道。她老远就看见陈惜言坐在小区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是,我——阿嚏——”陈惜言话说了一半,晚风席卷,她不由得一哆嗦,鼻子尖瞬间红了。唐潋走上前,把围巾披在陈惜言身上,绕着肩膀缠了好几圈。又是这件T恤衫,薄薄一片,唐潋双手环住陈惜言,在她背后打了个蝴蝶结。“走,回去说。”围巾很暖和,将呼出的热气都罩在里头。陈惜言深深呼吸,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流进她的身体,惹得心间微微痒。她跟随唐潋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灯“啪嗒”一声,照亮整个房间。陈惜言也是在现在才意识到,唐潋这一身不同寻常的穿搭。羽绒服,棉裤,此时围在自己身上的毛绒围巾。今天,是春天吧?陈惜言勾手,想要解开背后的蝴蝶结,却只堪堪碰到一角。“我来。”唐潋说道。她们的指尖相碰,又迅速收回,蝴蝶结瞬间散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