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暂时闭门不出, 不过是一时托词, 不愿在得赏后立即张扬罢了,是以过了数日,下帖子的这几家逢到红白喜事, 或者添儿添女,又或者请医配药, 琐事甚多,琳琅未曾亲至, 只打发人送了礼, 礼并不重,却极符合当时的身份,那些人家不觉又对杨家添了三分喜欢。 上回琳琅进宫不过是针线做得好, 才得进宫,这回夫贵妻荣, 立下赫赫战功, 却是正经体面。在圣人跟前挂了名,短不了杨海的前程。 贾母瞅了她一眼,道:“等杨千总凯旋再贺喜不迟,你竟没瞧见琳琅近日闭门不出?也是这个意思。这孩子从前就伶俐, 不像你太太,木头人似的,不大显好, 如今这孩子越发知道进退了,行事好得很,好得很,好得很。” 王夫人听得喜欢,道:“不知回来能升几级。” 王夫人不觉一怔。 送走贾政后,宝玉越发恣意任性,贾母也由着他虚度光阴,空添岁月。 王夫人忙命快请。 王夫人听完,却也觉得相配,踌躇道:“老太太一时半会都离不得鸳鸯,怕舍不得呢!” 王夫人想了想,固然愿意,便打发人叫了凤姐来,说与她听。 琳琅道:“倘或果然成了,明儿叫我那兄弟备厚礼谢你这位大媒。” 迎春、探春、惜春和才接来的湘云并宝钗宝玉都在座,闻言抿嘴一笑。 凤姐过来笑道:“说谁好呢?叫我们也听听。” 琳琅请了安,犹未说话,凤姐便先和贾母道:“琳琅姐姐有件事求老祖宗,只是不好说。” 凤姐含笑先夸赞了蒋玉菡一番,说了一通家业不小,人品才貌都不差,才说求亲的事。 贾母笑道:“哟,这丫头臊了,出去避着了。” 闻得惜春此语,琳琅不禁感激一笑。 薛姨妈也笑道:“还不是老太太调理得好?琳琅这才匆匆忙忙来求。” 宝玉原听得鸳鸯要出去,不觉红了眼眶儿,万般不舍,待听得是为蒋玉菡求娶,便抚掌笑道:“若果然是琳琅姐姐的兄弟,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老祖宗忘记了,也见过玉菡呢,真真是天上神仙似的人物,与俗流不同。” 凤姐笑道:“何尝是为了琳琅姐姐,竟是为了鸳鸯姐姐才是!怨只怨老太太把鸳鸯姐姐调理得着实是好,一般人家都觉得玷辱了她,好容易有个好人家,倒不如放出去,明堂正道地做个正头夫妻,一进门便是管家奶奶,也没婆婆压着,也不必担忧姑嫂不和。” 金文翔媳妇原是个浆洗的头儿,家常闲话,都十分羡慕琳琅的运道,也都知道蒋玉菡现今有房有地有铺子,家里极富,模样儿生得又好,琳琅又是官太太,早满口答应了。 说着便跑进里间,鸳鸯羞得在里间不出来。 琳琅道:“这是自然,一则我兄弟南下未归,二则鸳鸯怕也不舍老太太呢!” 凤姐笑道:“只管交给我,保管办得体体面面,妥妥当当。” 琳琅莞尔道:“谢媒礼和钱自然是有的,只是倾家荡产送了来,怕你也不稀罕。” 笑了一番,凤姐先打发人去办理鸳鸯的户籍,琳琅方回家请媒。西了?只管置办嫁妆去,等到了出嫁的前两日,再来接她回去。” 鸳鸯原也与蒋玉菡有过几面之缘,自思素日所见连宝玉亦未必能及,端的清秀绝伦,兼之又听得为人行事,虽圆滑世故却不落俗套,最要紧的是和琳琅做姑嫂,心中固然也如意,只是面对众人取笑,未免比先前拘泥了些,只在房里做针线。 鸳鸯正无话可说,忽见三春进来,忙起身道:“姑娘们快坐。”又叫小丫头倒茶。 探春笑道:“琳琅姐姐欲聘姐姐为兄弟媳妇,虽尚未定下来,却已阖府皆知,这会子想必许多人都来贺喜呢!” 探春不禁叹道:“我倒不是取笑呢。我只为姐姐欢喜,出去做个正头夫妻,纵然不比在这府里富贵,总比在这府里做奴才丫头的强。” 听得提起金钏儿,众人都不禁一阵伤感。 湘云道:“我怎么就瞎说了?这原是太太说的话,难道不是真的?” 探春忙道:“太太说的,自然是真的。如今是鸳鸯姐姐的喜事,偏提这件事做什么?” 惜春也不理她,只对鸳鸯道:“鸳鸯姐姐快出去罢,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惜春道:“我倒是想干干净净地出去,只是府外没有容身之处罢了。” 惜春又冷笑道:“我既说得出口,也不怕别人知道!” 探春上前拉住她,问道:“你去做什么?” 湘云忙道:“你们昨儿作海棠诗,又立了诗社,偏没请我,我才说要做东道,宝姐姐说叫底下送上几篓大螃蟹,明儿请老太太赏桂花咱们做菊花诗,你要缺了不成?也不知道她家有什么好,值得你个千金小姐过去?” 说着,又道:“我又不会作诗,也吃不得螃蟹,缺我一个也不算缺,正要跟大嫂子告假,今儿我出去,不回来了,在琳琅姐姐家住一日,明儿晚上再回,你们也不必算上我。”说着一径去了,叫入画收拾铺盖妆奁,又叫人回了贾母去套车。 琳琅已拟定请张媒婆去提亲,不过得略等两日,刚打发人去黄叶村请她,闻得惜春过来,忙迎她进来,笑道:“四姑娘快里头坐。” 琳琅闻言一笑,先打发人去通报一声,方引着她到后院正房,道:“我们老太太脾气和贵府上老太太不同,你见了,也别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