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例如,五阿哥现在就十分的想吐两口血出来。 啥都管,重华宫做饭的事儿都管! 太后与皇帝、妃嫔聊天,“天渐凉了,皇帝吃东西要注意身子,莫要贪凉。昨儿个重华宫进了一样甜点,味儿很好。里头有橙肉、还有淡淡的酒香,一个薄薄的带着奶香味儿的小薄饼。难得还都是热的,很适合这个节气用。我吃了很好,皇帝吃过没?” 舒妃忙附和,“七阿哥真是一片孝心。” 太后忆及从前,也极喜乐,笑道,“这孩子就是实诚。” 五阿哥咬了咬牙,“福康安那家伙,连红豆沙、绿豆沙都尝不出来,知道什么甜点,八成是善保的鬼主意!” “他毕竟是……”福康安的身世真叫人泄气。打根儿里就矮人家一头。 五阿哥被令妃打了鸡血,同小燕子商量,小燕子拍胸脯打饭票,立志为丈夫分忧。 晴儿柔声细气的劝道,“五福晋就是这样大咧咧的性子,这东西,兴许是五福晋喜欢,才特意弄来孝敬您的。就是瞧着五阿哥的一片孝心,您也别生气了。不然,岂不是叫五阿哥、五福晋心有不安么?” 晴儿细细劝解了半天,太后才算消了气。 晴儿笑道,“里头的绿菜,我也不认得,很鲜美是真的。” 晴儿好奇的问,“这些东西,晴儿在宫里都没吃到过。莫非宫外的东西比宫里的还好吗?” …… “是啊。以前我在大杂院儿时,最喜欢吃这个了。闻着臭,咱着香。”小燕子撇一撇嘴,“老佛爷就是不喜欢我嘛,我做什么她都不喜欢。” “可,你不是说七阿哥他们都要送吗?” 善保打了半天的喷嚏,到晚上福康安悄声与他说了小燕子送臭豆腐的事儿,善保一口好茶喷到福康安脸上,笑的肚子疼,心肝儿肺抖成一团。 亏得小燕子想的出来。 善保忍住笑,“咱们自个儿笑一回就是了,别往外说。”又拿帕子给福康安擦脸残茶。 善保揉着酸疼的肚子说,“你要稳住,福康安,皇上的心在你这边儿。可忠勇公府势大,你未来的岳家也是相府名门。五阿哥得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皇上不只你一个儿子,你别着急。” “你肚子还真软哪。”福康安捏了捏,握着善保的手摸自己,“看我,肚子上都是肌肉。” 善保浑身一哆嗦,吓去半条命,捶了福康安两拳,“你疯啦!”四下一扫,亏得屋里没人。 “那你撅个臭嘴亲个屁!”妈的,做牛做马还得接受潜规则,善保恨不能一茶杯砸福康安脑门儿上!出口恶气! 福康安语气十分认真,善保倒有些不好意思,半真半假道,“行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客气了。说起来,你是永儿的舅舅,我当然会帮你啦。” 善保见福康安上钩儿,心想福康安这等聪明之人,跟他说因情因爱的他也不能信,索性不耐烦道,“这有何好问的!多少年以前,你不就常去我家送东西收买我吗?现在被你收买了,还问东问西,烦不烦?” “嗯,明明抠门儿的很,还要在我跟前充大方。记得我买只鹦鹉,还是跟你借的银子,后来也没还,你记不记的?” 福康安乐了,“记得真清楚。” “现在还敢跟我油嘴滑舌,”福康安搂着善保躺在自个儿臂弯,“我前脚送你东西,后脚你就有了银子,还敢跟我装蒜?” “猜也猜的到。” 亏老子还当你是冤大头呢。 大奸鬼! 善保的定力倒让乾隆另眼相待。 就是乾隆,吃人嘴软,也得承认善保挺有一手儿,如果善保不做探花儿,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名厨。 乾隆还得时时做此提醒,“你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小路子,中午叫御膳房给七阿哥烧一味鹿鞭。” “不酸就坐正了。”乾隆瞪福康安一眼。 乾隆精神一震,朱笔一丢,推开面前的奏章,哈哈大笑,“是吗?赏,重重的赏!今儿是哪个御医请的脉?” “赏王太医五十两银子。” 乾隆搓搓手,来回踱几步,对福康安道,“这些奏章,你代朕先批了,朕给太后报喜去。” 福康安一肚子的唠骚,结果屁都没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做苦力。 太后笑睨儿子一眼,“皇帝倒是会偷闲了?” 善保给福康安出的主意:第一,老实做人;第二,赶快生子。 继臭豆腐事件后,五阿哥又输一次,还是在子嗣方面,差人一步,怎一个郁闷了得,只得拼命的在小燕子身上猛使劲儿。 于是,没过多久,紫禁城发生香妃变蝴蝶事件。 “真的。”善保温一壶菊花酒,分出两盏,笑道,“当初就有祝英台变蝴蝶的事儿,如今香妃娘娘变蝴蝶儿,也算效仿前人美谈,不失为一段佳话。” 善保舔一舔黑瓷酒盏里的醇酿,抿一口放下,吃一口糖醋瓜条儿,嘎吱嘎吱的嚼了,才道,“俗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鬼神之事,除非亲见,反正我是不信的。举凡成仙成圣,起码得有些祥瑞之兆吧,譬如头聚三花、脚踩祥云、仙音仙乐、凤鸟齐鸣,一样没有,悄不声儿的成了蝴蝶仙子,你信吗?” “这又是一问了,怎么就偏她们有这福气瞧见这西洋景儿?诡异啊诡异。”善保一笑,“咱们随便闲了嗑嗑牙罢了,不必多管。万岁爷要心情不好,你多劝着些。” 慈宁宫里,五阿哥、福尔康、小燕子、紫薇、金锁,算是到齐了,乾隆寒着一张龙脸,和太后高高在坐。 乾隆有问,善保没客气,便将心中疑团说了,镇定的问,“若说奴才福气小,不得见这香妃娘娘变蝴蝶的奇景儿,怎么连太后、皇上也不得见?满宫的贵人,都不得见?只有五福晋、明珠格格得见?这事儿,稀奇的很。奴才未亲眼所见,不敢妄自揣测。” 果然,小燕子先沉不住气,叫道,“皇阿玛,香妃娘娘的确是变成蝴蝶了,维娜吉娜也是亲眼看到的。” “只是奴才寻思,但凡神仙身边儿也得有一二侍女仙童伺候,香妃娘娘走的孤单,不如把贴身伺候的人活烧了,送到娘娘身边儿继续服侍,也是咱们凡夫俗子的一点儿孝敬了。” “是啊,想到神仙身边儿去,总得吃些苦头儿。”善保觉得自个儿出了个好主意,眉飞色舞道,“宝月楼里宫女太监不少,大小加起来也得有六七十个,倒省的没了去处,想来也够神仙使了。奴才启万岁,一并都活着送到炼化厂里去吧。这也是他们的福气呀,等闲人想去,香妃娘娘不一定看得上。这皆是香妃娘娘的恩典所致。五福晋、明珠格格既有福见到香妃娘娘成仙,就让五福晋、明珠格格送这些奴才去香妃娘娘身边儿吧,也是善始善终,不枉五福晋、明珠格格和香妃娘娘交好一场。” 乾隆是何等人物,见小燕子等人脸色有异,心中已大怒,脸上却微微一笑,赞道,“善保这主意好,只是倒不必去炼化厂。小路子,着人去宝月楼架柴堆,把朕的恩旨降谕宝月楼的奴才。一会儿,朕携五阿哥、七阿哥、五福晋、明珠格格、福尔康、善保,一并去送他们升天。” 福尔康痛心疾首,抱拳上禀,凄声道,“皇阿玛,奴才们也是人,求皇阿玛不要听小人馋言,宽仁为怀,饶恕了他们吧。”奴才倒想去,只可惜没这造化。”善保摊手,甚是惋惜道,“六宫奴才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们呢。若不是前世修福,今生哪儿来这等仙缘儿。” 不审即招。 柳青柳红会宾楼成了过去式,至于含香、蒙丹,如今还带着味儿呢就敢出逃,在路上就通通暴毙,敛尸送回回疆阿里和卓处。 事发后乾隆的震怒厌恶,还有因他们而死的奴才下人,紫薇病倒在家,小燕子也是茶饭不思、日日憔悴。泪眼模糊的抓着五阿哥的手道,“永琪,善保好狠,好狠……”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六阿哥永封为贝勒,七阿哥福康安直接晋亲王衔儿——福亲王。单就五阿哥无任何封赏。 雷霆之怒,不过如是。 五阿哥一系几乎全军覆没。 “皇阿玛,您差路公公给五嫂、明珠格格送些燕窝雪蛤、补身子的药材吧。她们女人家,哪里禁得起你这雷霆之怒,八成吓坏了,我听人说,五嫂瘦了一圈儿。就更不必提明珠格格了,生来纤巧袅娜,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就想一想明珠格格的额娘,为您守了一辈子,就凭这个,您也饶恕了他们吧。” “唉哟,皇阿玛,俗话说,女人如衣服,一件儿番邦衣裳,合不合体还两说呢,您就为这个,跟儿女生份?” “诶,你还真打啊。”福康安躲的远些,揉揉头,撇嘴,“妃,妃,不过是个妾,在外头普通人家儿,连正经二房都算不上。算啦,皇阿玛,我劝你这么久,您听进去没有啊!” 傅恒从里间儿踱步出来,乾隆余怒未消,迁怒道,“你瞧瞧,也不知你是怎么教导他的,学了满肚子的市俗俚语,没个正形。” 乾隆挑眉一笑,“小春儿,你胆子越发大了。” 乾隆板着脸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朕心情好了。” “放心吧,朕不会怪罪你的。”乾隆哈哈一笑,帝王心思最难琢磨,刚刚还是三九天,如今又变三伏天,同傅恒道,“阿里和卓又要遣女儿来联姻,朕想把她指给福康安做个侧福晋。” “君臣有别,各守本分,方能长久。”傅恒垂眸道,“奴才能抚育七阿哥,已是天幸。再者,万岁对奴才恩宠太过,奴才更当谨守臣子本份,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万岁的恩赏。” 傅恒随乾隆到小书房,乾隆饶有兴致的跟傅恒展示自个儿的杰作,傅恒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指了一幅笑道,“这幅最好,就是这句话,不像万岁的口吻。” 傅恒执起御笔墨迹,细品道,“飘逸清俊,隐有闲适之意,与万岁以往的墨宝大不同。” “奴才谢赏。” “来,小春儿也写几个字送给朕如何?” “要不,朕把着你的手写?” 乾隆击掌叫好,“小春儿,几日不见,你文采见长啊。” 乾隆瞬时转颜,“诗虽好,字更好。遒劲有力,轩昂峻丽。只看小春儿为人行事,与字大有不同。小春儿,用印吧。” 乾隆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摸,摸胸摸腰摸屁股,傅恒无奈的去捉乾隆的手,乾隆已经摸到傅恒的袖子里摸出私印,得意道,“在朕面前还敢弄鬼,朕看你长大的,什么不知道?” 乾隆对着印红哈了哈气,举手落下一方小小红印:和春居士。头也未抬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小春儿没听说过么?说起来,小春儿你保养的不错,屁股还挺翘的。” 乾隆取下他手里的笔,丢在青花笔洗池里,晕出一团漆黑,敷衍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嗯,这字就送给朕吧。” “无妨,朕哪里会嫌弃小春儿呢。”乾隆眨一眨眼,笑道,“朕哪日看奏章没你的笔迹,你这也不是头一遭玷污朕了。” 留下乾隆洋洋得意的摸着两撇胡须琢磨:是不是小春儿终于忍不住要玷污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