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 董鄂氏一大早就打发大管家去看榜,虽然丈夫说了善保这科十之八九能中,仍是不放心,亲眼瞧了榜才能踏实。 刘维笑道,“真是天大的喜事,奴才想着去买他几万响炮仗,奴才们也沾沾大爷的福气。”这两年他是看明白了,大爷平日话虽不多,却是个有本事的,兄弟里排行也居嫡长,这个年纪已有了功名,日后若有造化,入阁拜相也说不定。以后,怕这府里还是得大爷当家。刘维打着小算盘,心里对善保已是多了几分恭敬。 “我也是这样想的。”董鄂氏吩咐刘维,“炮仗先预备好了,待大爷高中,咱家好生热闹几日。” 善保榜上有名,按规矩带着礼物去座师那儿走一趟是免不了的。 听雪丫说是她忙了三天三夜赶做出来的,就是要赶着给大哥出门儿穿。善保由于近些日子常吃雪丫煲的汤,吃人嘴短,也只好穿了。 善保忙拦着,先谢过妹妹的好意,笑道,“妹妹也别只想着我,福保佳保,还有叔叔婶婶,一人一件才公道。” 佳保听了没气翻过去,姐弟俩拌了一早上的嘴。 赶紧请了善保主仆往门房暂坐,陪着说话儿。另有小厮进去通禀请示。不一时就有管事迎出来,引善保去书房说话。 这态度这眼神,不知道的得以为善保是他亲孙子。 刘统勋虚扶,摸着胡须笑,“与老夫无干,都是万岁爷的恩典。” 刘统勋笑着摆摆手,“还是你自个儿的造化。说起来,前年子才来我这儿,可是对你赞誉有加。你的文章我看过了,清新隽永,言之有物,难得你小小年纪有这番见识。” 善保这态度落在刘统勋眼里就是不骄不躁、沉稳持重,他看多了口中谦逊眼中得意欢喜的门生,善保这个年纪,却有如此定力,倒让刘统勋另眼相待。 他也并不是很喜欢善保,只是伴驾多年,乾隆的心思他总能猜着个四五成。不过他身为会试主考官,顺应圣意上折子罢了,今日善保郑重道谢他也就生受了。 刘统勋多少年的老狐狸,喜不喜欢自然不会流于表面,何况是颇得圣上垂青的满洲新贵,很是和蔼的对于善保的殿试进行了一番指点。 或者,干脆先下手弄死姓刘的,以除后患! 善保心里念两声罪过,他可是打算做好人的,不能再走老路。 善保忙道,“学生有几斤几两,自个儿最清楚,如今能榜上题名,已是侥天之幸,万不敢再有奢念。”这话从不相干的人嘴里出来或许只是戏言,从这位老相爷的嘴里出来,怕是试探。 今儿刘统勋一句话把善保吓出一头冷汗,他会试成绩在三十六名,这个名次已经不低,怕就是看着乾隆的面子上提的。 清朝因是满人坐江山,数量远低于汉人,嘴里说着满汉一家,其实对汉人的防备极其严密。 每次科举就是证明:会试录取三百人,满人只占二十席位,有时还占不到。 乾隆这念头儿,即便是近臣刘统勋也多有抗拒。 再者,若是这状元易主满人,怕日后汉人连科举这条晋身之路都难保清静。 若是真诚恳,这孩子倒是品性善诚。 一时间,刘统勋也拿不准,善保是真心退让,还是在他面前装像。 刘统勋只是想提点善保几句,以善保如今的才学,就是点了状元,怕也不能使人心服。 善保提及董诰,却是搔到了刘统勋的心肝儿肺,董诰乃工部尚书董邦达之子,素有才名,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嗯,岁数其实相当年轻。只是有更年幼的善保对衬着,也就不年轻了。极有口碑。 在刘统勋看来,董诰有三甲之才。 我靠! 善保腹腓一句,又陪着刘统勋唠叨了一盏茶的时间,瞧这老爷子再无吩咐,方起身告辞。 这叫什么事儿,他虽然对状元没什么兴趣,可乾隆要是有意“抬举”,他还能抗旨不成? 狗屎,当谁稀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