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半，梅城郊外的公开球场。灰云层在天顶堆迭，天光沉沉，空气微闷，不见阳光。偶尔有凉风钻进短袖衣领，在许琳舟脊背上划出细小的寒意。 许琳舟“嗯”了一声，眼神里没太多波动。她转头看一眼对面的汪泽萱：短发，个子小，面色无表情，穿着崭新的白色短裙，看上去年纪还小，双手交握在球拍柄上反复摩挲。 起拍，试探两拍，她发力猛，比训练时还狠，球穿过阴云下空气砸在对方半场。 “看起来这个高一的小孩体力不好。”她心底念头一闪而过，右臂骤然发力，用一种近乎泄愤的狠劲把球打回去，劈在边线。 球在空中划过，观众席上传来轮空队友们的低低讨论，这些声音穿透耳膜，却进不了大脑。许琳舟全神贯注盯着每一球下旋轨迹，每击一拍，肩背上的汗渍延伸到脊柱，肋下裹着粘湿的t恤布料。心跳轰隆压过周围人声，只有自己一人在奔跑。 望向对面汪泽萱，女孩脸颊贴着毛巾，头上冒着热气。 “稳住。”陈竟然站在场外，声音很淡。许琳舟看过去，教练朝她扬了下下巴，那一瞬，她仿佛从陈教练眼里看到了谢惟——那种藏不住的克制和疏离。 比分拉到5:2时，观众席有同伴低声喝彩，但许琳舟没有回应，眼里只剩下一块快要爆裂的场地、一条灼热汗湿的边线和自己起伏过快的心跳。 对手拿下一局，是因为她回球冒失。这球失误后，她站在场地中央，呼吸变快，强行压住攥紧球拍的手指，不让指关节发白。 观众席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她长吐一口气，拍子横在腿上。身体还带着比赛余韵，手心又黏又冷。汗珠顺着鬓角滑进颈窝。 许琳舟点头笑了笑，“你的技术也不错，下次见面可能要输你。” 这两天所有人的表现出奇地一致：打得干净利落、失误极少。李芮溪两次都叁盘横扫，杨炽苦战逆转连追叁局，除了年纪最小的赵筠，都成功出线。 “感觉要创记录啊。”李芮溪边从台阶走下边和她说，指节转动手里喝剩的矿泉水瓶。 话音一落，全场都精神振奋。 每一位对手都曾拿过市赛或以上等级的冠军。有的打过全国u18巡回积分赛，有的是小联盟青训计划里选拔出来的种子选手。简单点说，不好啃了。 u18的比赛录像不少，主办方也提供了一些渠道，每位选手至少都有两叁段可用素材。但叁盘两胜的比赛往往一小时上，还需记分笔记录信息点，这种负担以前主要靠教练负责，而此时人数太多，一位教练根本忙不过来。 许琳舟窝在椅背里，右腿曲着当支撑，手机滑着滑着就滑出了神。她翻到谢惟留下来的资料本，上面码得工工整整的数据分析表、风格对照，还有技术要点。 许琳舟低头，看着微信群聊天页面上“谢惟”二字，拇指徘徊在拨号键上没摁下去。 两个小人在脑海中拉扯，她一次次拿起手机，又搓了搓手心，好像这样可以甩掉那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