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露盯着监控反复观看。监控里只能看到文秀姗飞出去的身影,和她两个跟班挥着拳头冲进角落的样子。卿言在这条监控视频里只出现了半条小腿,穿着监狱的囚服和统一的布鞋,露出一截模糊的脚踝。那明明可以是任何一名犯人,可何梦露就是知道那是卿言。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不会随便用暴力解决问题,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打掉别人的牙,哪怕那个人是罪犯。但她在某种层面上又何以前一模一样,半分都没有变过。何梦露回忆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原本就是初中同学的何傲君和卿言约好,去新开的电影院看免费场经典老电影,而何梦露恰好随着父母从首都搬回离开了三年多的旧宅,在路上正遇上何傲君。何傲君一说要看电影,何梦露吵着要一起去,于是便认识了卿言。见到卿言的第一眼并不是何梦露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刻。那时的卿言已经长得比一般女生要高半头,手脚都很细长,蓬乱的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皮肤晒得有点黑,但五官长得挺好看。她的眼神有点凶,薄薄的嘴唇总是紧抿着,不主动与人说话。何梦露还记得那天的卿言穿着有些褪色的宽大T恤,上面的印花已经裂纹卷边,而厚实的T恤似乎并不适合炎热的夏天穿,已经有点被汗浸湿;她甚至没穿胸罩,不大的胸在肥大的T恤里面随着行动令人尴尬地晃,而卿言似乎不以为意;她甚至穿着一条土黄色男士钓鱼短裤,光是裤兜就有八个,但没有一个裤兜上的扣子是能正常搭上的;那些凌乱的扣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颠簸着,偶尔发出哒哒的轻敲声;再配上她泛灰的、蹭破顶皮的球鞋,这模样用不修边幅来形容都有些过于和善。她的打扮比起年轻女孩,更像是一个死了老伴的七十岁老头。这是何梦露对卿言的第一印象。随后她记起何傲君曾经说过,她有个朋友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想这位卿言大概就是那个出身孤儿院的女孩,于是赶忙将自己冒犯的思维打散,尝试以认识何傲君好友的角度与卿言交谈。只是她得到的回应都很冷淡,何梦露也不放在心上,只当她是性格使然。既然以后都要上同一所学校,她应该提早习惯何傲君以后的身边都会附带一个不爱理人的卿言。也许是受到父母的工作环境影响,何梦露比起难以相处的人更讨厌阿谀奉承之辈,所以对卿言的冷淡也没什么恶感,只是觉得说不定以后熟悉了,就会相处得更加融洽。这个平凡的想法随着一声远处传来的呼救声被彻底打破重塑。何梦露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到身旁刮起一阵风。下一秒她才意识到,是卿言冲了出去。“快报警!”她只听见卿言说。她看到卿言已经飞奔到事发地点,一辆停在路口的、不怎么起眼的面包车前,两手紧紧地抓着一个壮硕男人的手腕。而那个男人此刻正用力钳着一名女子,一手狠压着女子因慌乱而不断挣扎的双臂,另一手捂着她的嘴。“这是我媳妇,她有疯病。”见行动已经引起注意,且随着卿言的到来有更多人驻足观看,那个拽着女子的男性解释道:“我和我妈一起接她回家的。你看,她发起疯来就不认人,我怕她伤人。”那女子原本穿着一件漂亮的夏装,但在挣扎的过程中已经脏污破损,露出的皮肤也遍是擦伤,显得很狼狈。“你不能就这么带走她,她在叫救命。”卿言听罢,依旧紧紧抓着男人,阻止他将女人推入车里。以她的年纪,甚至可以说使出的力量大得吓人。“他妈的,哪儿来的臭丫头这么爱管闲事?”男人没法轻易甩掉手腕的牵制,只得空出一只手来推搡卿言:“我抓我自己老婆也犯法吗?”“我不认识他!救命!救救我!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不是她老婆!”被抓住的女人见到卿言似乎见到了救星,拼命求救。卿言听了,更加不放手。她厉声道:“她说她不认识你!况且,不管她是不是你老婆,你都不能在大街上就这样带走她。我们报警,警察一定能分晓事实。如果她是你老婆,且真的有疯病,警察也会送她去医院;但如果她不是,你们就是拐卖的。”原本的呼救声很微弱,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可卿言与男人的争执吸引来更多的人,此刻他们也不仅仅是袖手旁观。“就是啊,大街上抓人是什么道理?”“先报警让警察来查你们的身份再说。”“不是人贩子怕什么警察啊?你还跑什么?”见路旁真的有人报警,男人有些急了。他不再辩驳,只胡乱喊了几句这是家事,别多管闲事,便发了疯似的要拖着女人上车,而面包车此时也适时发动了。卿言还是没有松手,她紧紧抓着男人推搡女人的手腕。甚至更多的人上前去,试图将男人的手从女子身上掰开。推搡间,卿言狠狠地撞到车门上,何梦露甚至看见男人不死心试图将卿言推进车里……何梦露反射性地去抓卿言,可场面太混乱,卿言的衣角划过何梦露的指尖,便又被外力挤远了。“电话通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报警电话接通的那一瞬,男子松开手,拼命想挤上车。面包车却飞似的慌忙开走,也不管车门有没有关,男子有没有上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