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依然要拒绝克莉丝汀。“抱歉,尊贵的小姐,请恕我没办法接受您的好意。”老婆婆缓缓说着常人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古怪的话,“比起正常人,人们总是更愿意听瞎了的老婆子说话,且更愿意相信那是真话。”“我看起来缺少看见这世界的眼睛,却能看见世界的背面。”“作为答谢您好意的礼物,尊贵的小姐,我将送您一则预言。”她忽然笑起来,发出咯咯咯的怪声。“这世界不过是神明的游戏场,只是神明陨落后,已经脱轨了许久。现在,神仆已经归位,神明也在路上,这游戏终要有结束的一天。”怪异的语法和语调让本来就怪诞的话,听起来像是某种宗教典籍的神谕。但绝对不会有哪本宗教典籍会把世界比喻成“游戏场”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以至于连“神明”一词听起来都没了神秘庄严的色彩。克莉丝汀只觉得有些奇怪。黑发人偶却深深的看了双目失明的老婆婆一眼。这世界的虚妄和荒诞之处总是如此。双目失明,却能窥见真实。从集市回到教堂,当天夜里,克莉丝汀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是一片虚空。她端坐在玫瑰王座上,无数的荆棘和玫瑰在王座之下肆意生长。世界在她的指尖回旋运转,无数画面飞快切换,遇到她感兴趣的,就会直接停下来,放大。烟囱,屋顶,街道再到路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他们说话的声音。万事万物之上都有丝线缠绕。而只有克莉丝汀伸手拨弄那些细丝,就会有事物或者命运的走向彻底改变。如果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这画面一定极其赏心悦目,但对克莉丝汀来说,却好像并没有什么趣味。梦里的克莉丝汀也是一样。她单手撑在玫瑰王座的扶手上,双腿交叠,金发少女敛着眸子,只是单纯在观察那指尖世界的运转,看起来甚至有些意兴阑珊。直到某个周期结束,世界崩塌,克莉丝汀看到梦里的自己抬手,开始在虚空中勾勒起什么东西的影子。那同样是一个修长优雅的人形,五官和细节都隐在梦的迷雾里,和贝诺莉有些像,但克莉丝汀可以肯定那不是贝诺莉。她看见梦里的自己勾勒完成了一半,但是因为遇到了瓶颈并没有继续下去。一挥手,人形就彻底消散了。人形消散的同时,梦境也开始扭曲,虚空变成了现实的街道,马车、人影在她的身边流动,好像无形中,有什么丝线缠绕在她身上,要推着她和所有人一样向前走。层层叠叠的漆黑荆棘却从她脚底长出来,一下子冲垮了纠缠她的线。克莉丝汀踩在越长越高的黑色荆棘上抬头。云层更高处,一双充满恨意和恶意的眼睛正冷冷望向她。再醒来时,梦境所有的细节都已经模糊不清,克莉丝汀只是隐约记得似乎和那句怪诞的预言有些关联,却再想不起来她到底在梦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盯着教堂房间天花板上的浮雕发了会呆。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响了六下。克莉丝汀今天醒来的格外早,这个时间的话,贝诺莉应该也还没有醒。说醒可能不太准确,贝诺莉应该还在闭目养神。她歪了歪头。黑发人偶果然闭着眼睛,平躺在她不远的地方,双手平放在小腹上,看起来规矩又正派。明明从这个角度看贝诺莉是第一次,克莉丝汀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从某种角度来说,和克莉丝汀自己很像,但除了克莉丝汀自己,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人。直到克莉丝汀掀开被子坐起来,从床上站到地面上,发现黑发人偶已经因为听到动静睁开眼,克莉丝汀忽然想到了梦里的那双眼睛。真像。但真要说像,其实又没那么像。更像是宝石和玻璃的区别,再细想一点,梦境里,那双眼睛似乎在刻意模仿贝诺莉,却总有种虚浮的不真实感。“早上好,克莉丝汀小姐。”贝诺莉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尤其在黑发人偶笑起来,漆黑双眸里有了情绪之后,就更加明显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克莉丝汀回过神。贝诺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低头弯腰靠近她。逆着光,修长优雅的黑发人偶只剩下一个轮廓,克莉丝汀忽然发现这一幕有些眼熟,很多天以前,黑发人偶刚刚诞生,从床上醒来时,就是这么站在她面前。只是当时她沉浸在被背叛的愤怒里,只注意到了这姿势的压迫感。现在那种压迫感已经不会让克莉丝汀被惊动了。却好像多了点别的问题,这距离好像……近的有些过分了。只要她稍微抬头,就能直直撞进贝诺莉的眼睛,呼吸之间带起的空气好像都被逼仄的空间纠缠到一起。克莉丝汀的呼吸一顿。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这也和贝诺莉刚刚诞生时很像,但是原因却好像不太一样了。黑发人偶站直身体,歉意道:“抱歉,吓到你了吗?克莉丝汀小姐。”克莉丝汀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平静规律的心跳会忽快忽慢,只知道是贝诺莉过于靠近的原因,既然这样,等解除完契约贝诺莉离开,一切都会好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