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如晦望着他。 这心意太坦荡, 太滚烫。 陆昃品着从肺腑深处漫上来的血腥味, 冷酷地将过往百年回顾了一遍。 世人皆知他溺爱徒弟,堪称无法无天, 也只因为他们是徒弟。 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邬如晦推开, 推到合乎师徒之礼的那根线上,然后冷眼看那双明亮温暖的鎏金瞳一点点敛起光, 渐渐成为他所规训的模样。 ……是么。 陆昃微微动了一下,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透着一股快要绷断了的压抑。 万籁俱寂,生怕惊飞这个或是垂怜或是施舍的吻。 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鎏金瞳里却漾起多年不见的少年气笑意,明亮温暖如昨,然而生机断绝, 他每一个字都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我从察觉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就在期待这个吻了。” 陆昃有预感他要说什么, 是陆昃不想也不敢细听的话,嘶声道:“别说了……” 他目光仍是温柔含笑的:“我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 被休祲剑气染成黑白的天地逐渐褪色,熹微晨光照了进来,却叫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此前无数次下山历练之前,邬如晦都会这么跟陆昃轻描淡写地交代一句。 ——此去无归,望君善自珍重。 陆昃抱着他的尸身静默良久。 逆天而行终会招致天谴。 天地为之变色,漆黑的劫云翻涌着聚拢,天雷在其间若隐若现,四面八方都滚着风雷沉闷的咆哮,昭示天威。 陆昃却连一个眼角都未施舍,他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骨节紧绷泛白,脊背终于缓慢地弯了下去,将脸埋进尸首冰冷的胸口。 天雷遭此冷遇,雷鸣已然盛怒,一道贯穿天地的粗壮天雷撕破苍穹劈下来,刹那间山摇地动,眼看着就要劈上陆昃—— 陆昃指腹触上坚硬的纹路,那是长生剑剑鞘上镂空刻着的山河图,他再熟悉不过。 与此同时,邬如晦低沉的声音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陆昃!” 这段幻觉里的情绪是那样真实,那样深刻,就连陆昃都险些栽进去了。 唯有掌心传来能令他慰藉的温度,邬如晦手腕肌肤下,脉搏正平稳有力地跳动着。 陆昃既然回神,就断然不会再给那东西继续在他识海胡闹的机会。 动荡的识海在一瞬间稳固下来。 邬如晦握紧他满是冷汗的手:“嗯,没事了。” 邬如晦嗓音顿时有些压抑:“你……” 邬如晦深吸一口气,很低很低地应了一声。 邬如晦那边沉默良久,只谨慎给出二字:“混沌。” 陆昃完全从方才中意外中脱离出来,正色道:“这东西有一个名字,叫做域外天魔。祂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敌人,没人知道祂从何而来,只知道祂一定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从远古开始,史书上就有关于祂的记载,但流传下来的很少,相信的人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