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回家。” 家，是亲人同居的处所，而她——将会是他的亲人。 种种的真相 是贡茶，清香甘醇，不是宫女能够品尝的，但是她喝了，一口接着一口，她喝的是他的承诺，他的歉意，是他对她的心情，向萸全数接收。 “不要了。”放下茶杯，向萸偏头看他，她没开口，他也没说话，眼神交会间，也不知道两人沟通出什么，然后淡淡的笑暦染上她的眉，也跃入他漆黑深邃的眼。 “不生气吗？” “我写书骂你。” “所以那些话通通不是真的，对吗？” “昏庸、断袖、奢靡、暴虐、草菅人命……” 朝政又不归他管，被钉在龙椅上的木偶想要展现昏庸何等困难，要骂他渣帝，好歹给他一个可以做渣事的舞台呐。至于奢靡、暴虐……胡扯，她亲眼见证的，他就是个被训练成形的乖宝宝。 “你指的是周承和杨磬？如果不是断袖名头做掩护，我们想要见一面困难重重。” “这倒是事实，我连薛紫嫣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竟就怀了龙嗣，唉，我比窦娥更冤。” 目光望向窗外，那丛豪花开得正好，香气透过窗桥传进屋里。“她们都是太后挑的，是棋子，是眼线也是试探，我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你知道薛紫嫣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吗？”向萸问。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进宫？” 血缘相关的外甥女，选她却没给出妃嫔封号，只让她在德兴宫当宫女？这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后宫妃嫔一大堆，皇帝都不感兴趣，于是来个角色转换曲线救国？ 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她眉宇间和我母亲有几分相似。” “真可恶。”向萸脱口而出。 她倒抽了口气。“我以为小顺子是你的人。” “意思是现在的小顺子是易容的？” 心头一惊，易容技术在这个时代知道的人还不多吗？露馅了。她卡了两下后，解释道：“呃，我在一本杂书里看过人皮面具、易容术的描述。所以真的是易容？” “现在这个是假的，那真的小顺子呢？” “那么德兴宫里的太监……” “他们全是武艺高强的隐卫以及学者名士易容假扮？” 她就说嘛，管事太监未免太有气质、太博学、太出类拔萃……太好了，他不完全受制于人，“不对啊，如果这样瑛姑姑为什么能顺利进出德兴宫？” “意思是，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却放任事情发生？你在测试我？” 有点生气，但是能够怪他吗？当然不可以，若非他事事谨慎，如何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安然活到今天？忖度、测试是他存活下来的必要技能。 “换皇帝另有原因。但她发现我对母亲有着深刻眷恋，于是找来薛紫嫣，那时她真心盼望我能够留下子嗣。因为一个年幼的小皇帝，可以让杨家继续为所欲为，把朝廷视为自家产业。” “是我的错，行事疏忽，让杨家出现危机意识，让他们觉得换个小皇帝才能够安安心心继续当地下皇帝。”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再找时间告诉你。” “薛紫嫣进宫，秦威痛苦却因为皇权不得反抗，只能在暗中默默守护。薛紫嫣性格胆怯，别说主动勾引，光是走到我面前都会吓出满身冷汗。而我习惯以防万一，薛紫嫣刚进宫，我便立刻命人调查，于是査出她和秦威之间那一段。我承认当时心里带着恶意，因此刻意安排秦威负责德兴宫安全。” “对，原本只打算让太后没脸，往后别再往德兴宫送女人，却没料到两人如此大胆。大概是见不得光的感情太折磨人，而越不能做的事越想做，一来二去之后，薛紫嫣珠胎暗结。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去打脸太后，于是便想找机会安排薛紫嫣出宫，却没料到太后的动作如此之快。” “查案是假，想会会你父亲才是真。” “你父亲在刑案调查、奖励桑农、鼓吹商事上头相当有建树，我觉得这样的人才留在京城是种浪费，他遭遇贪官眼红，处处受到打压仕途受限，我打着让你父亲查案的幌子要他进宫，是想要说服他辞官，前往临州。” “齐沐儇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王爷，在他手底下，你父亲能够尽情发挥所长。查案是演给旁人看的，没想到梁贵妃竟趁着你父亲走出德兴宫，买通宫人对其下毒，是我太小看她的实力了。”实力二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把持后宫，岂会不知 “我父亲只是个小县官，危害不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呀。” 原来这是个连环计，偏偏她迫不及待地踩进去，迫不及待为对方所用。“我很抱歉。” “要说负欠，是这个世道亏待了你。” 目光接上，两人相视好一会，然后她的口吻里带着承诺。“不会了，再不会亏待你。” 他看着她、笑了，敞亮的笑容把一张平凡的脸衬出俊朗，害她心律不整。 答应再也不亏待齐沐谦的她弯下眉头，笑了。 一张床，两人各占一边，不是为了想要发展出什么，而是感觉前途未卜、未来艰难重重，无数阴谋在他们身上发酵，死亡不知何时降临，他们必须珍惜每次相聚。 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因为同仇敌忾，还是因为安全感。 所以现在枕畔有个能够提供安全感的男人存在，她心存感激。 进来伺候的小顺子双眼发送八卦之光，齐沐谦瞪他一眼，重重地狠狠地，好像还觉得不够似的，他走到院子里，对着空气不轻不重地说一句，“如果谁让她尴尬了，自己去领五十杖。” 有必要罚得这么重吗？如果小姑娘自己脸皮薄，在不同的地方醒来，看见谁都觉得尴尬，这五十杖有多冤呐！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从“听说”起的头吗？还是从救命之恩开始？抑或是罪恶感促成？ 宫里人哪个没长出一副玲珑心肝，她的手段那么直白、那么幼稚，关公面前耍大刀似的，让人想捧腹大笑，偏偏她还卯足劲，努力到让人心生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