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玉玺往前推去,杨丞相拿起玉玺往圣旨上一盖,尘埃落定。 “向姑娘。” “不管什么时候,我对姑娘说的话,永远有效。”齐沐瑱笑道。 齐沐瑱不死心,紧紧盯住她,一瞬不瞬,自信自负的目光闪耀。片刻后,他弯下身,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选择皇上并不正确。” “说得好,我期待有朝一日成为你的主子。” 向萸不接话,把头垂得更低。 向萸苦笑,她已经失望了,对他所有的好感被消灭,发展出友谊的机率归零,因为她隐约猜测出来,齐沐瑱……是下一个傀儡皇帝吧? “有话就说,别这样看我,渗得慌。” 小傻子,中毒哪会发烧?“没有,只是演戏。” “我越弱,他们越觉得安心,就不会花精神对付我。” 这么严肃啊……是打算开诚布公了吗?她对他终于产生一点点信任了?齐沐谦湾起眉头,笑眼相待。 “如果没有路呢?”过度波折的人生教会她,得把所有的状况想到最坏。 向萸苦笑。很好,至少这个答案比引颈就戮要好太多,目光胶着间,她认定比起其他人,他更值得信任。 “好,你问。” “是。”打从向萸进德兴宫,他就没打算隐瞒,他老早把答案准备妥当,等待她挖掘。 “知道。”他说过他会老实的。 “知道。” “知道。” 紧盯住他,她不容许他有半分闪躲。 他弯下眉毛,清澈的双眼在她身上凝视,继而轻轻一笑,回答道:“不是。” 不是他啊?真好…… 玉芙殿东南角扬起火苗,那里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木桌,上面放满祭品,纸钱在长凳上堆得像座小山,两枝蜡烛上头微弱的火光跳耀闪烁,林中穿梭的冷风带起几分寒凉,令人心头微颤。 凄风吹过带起女子长发,寒意刮上后颈,彷佛有人在那里吹气,女子眼瞳微缩,露出惊恐,却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听见主子这么问,宫女吓得双腿打颤,她鼓起勇气,像在说服主子也像在说服自己,她自欺欺人说:“不会的、不是的,这件事不是娘娘的错,就算薛紫嫣真的回来,也会去找太后娘娘。” 只是下了药,只是亲眼看薛紫嫣暴毙,看她七孔流血,看成形的男胎掉在血泊里……想起那幕,寒凉的夜风伴随恐惧钻入骨头里,说不出的冰冷。 是的,她没错,她也是受害者,薛紫嫣只要有一点点脑子就不会找上她。想到这里,梁贵妃大口大口喘气,试着平抑情绪,她把香插进炉里,在盆子里折铺一圈冥纸。 但是平日里做熟了的事却……一试再试、使尽全力,她怎么点不着? 越是点不着越是令人害怕,宫女全身抖若筛糠,她吓得六魂无主双手无力,打火石一滑,从掌心掉到地上,一声惊叫让她蜷缩成团,目光直视远方。 那边有什么吗?不,没有的,是疑心生暗鬼。 她决定亲自动手,但是一下、两下、三下……任凭她再使劲儿,都无法将火点燃。 突然模糊的哭声变得清晰,凄厉而哀怨…… 双腿发软,她想逃却无力起身,梁贵妃急忙扶住供桌,稳住身子。 她在刺痛与尖叫声中惊醒,强烈的恐惧攫住她的知觉神经,那些梦太真实,日夜重复,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立刻掉进梦里。 她请来高僧讲经,符咒贴满屋墙,依旧阻挡不了恶梦侵袭。大师。 最后即使在母亲的强力要求下,大师还是没有施法画符,只给她指点一条明路。 于是有了今晚这场祭拜。 梁贵妃猛地抬头,一道白影飘来,吓得她抱头缩项,全身瑟瑟发抖。 白影在她身前站定,她哭得涕泗横流。“求求你饶了我,我给你烧纸钱,给你点长明灯,我只是小小妃嫔,太后的命令我不敢不遵,我真没想到会一屍两命,我每天都在自责……” 怎么是男声?所以不是薛紫嫣而是向文聪吗?她猛地抬头,对上向文聪那张惨白的鬼脸,她吓得抱头大叫。 她不停嘶喊、不断磕头,白影始终冷冷地看着她,汗水湿透衣衫,夜风拂过寒彻骨,强烈的恐惧不断袭击,她的心神再也无法承受,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晕了过去。 原来这才是真相,不是帝王怒发冲冠为红颜,爹爹竟是死于后宫女子之手。 愤怒、怨慰,她讨厌死了后宫这块肮脏地,女人的恩恩怨怨葬送无数条冤魂。 很难接受对吗?是的,他也一样,知道向文聪中毒那刻,他也差点儿抑制不住杀人冲动,那样的人才、那样的品行,那是国家栋梁啊! 对,无法释然!知道真相之后,心情越发沉痛,看着躺在地上的梁贵妃,她想要跳下去,百刀千刀了结她的生命,为父报仇。 齐沐谦打心底明白,这个时候弄死梁贵妃不是正确决定,但是向萸那样伤心,如果凶手伏诛能够让她展颜,那么不就是冒险吗?值得的。 她竟能明白?他沉重道:“对。” 两人对望,不语,眼底都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像是掀开了混沌不明,又像是与对方更加贴近。 笑弯两道浓眉,难怪会喜欢上她,勇敢、聪明,又……见义勇为。 “对,上苍从未饶过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