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够促成帝权更替，但是——她居然没死？ 她的脸很长，额头颇宽，身材微胖，锐利的眼神相当不讨喜。她看了向萸很久都没说话，向萸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觉得呢？”向萸毫不掩饰眼底恨意。 然后她进了宫，通过层层筛选，穿上正式的宫女服装。 向萸与一群宫女跟着林姑姑身后，从皇后、贵妃、庆嫔、瑜妃……一路走到太后的永福宫，每到一处宫殿，都会有几个小宫女被留下来。 好，问题来了，众多美女环绕，为什么小小宫女之死会让皇帝大费周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她想方设法、多方打探之下，终于探听出消息。 果然有福气的女人做啥都顺利，伺候不到半年，肚子里就伺候出一个小小主子，皇帝有后，举国同庆！ 可惜这不是喜剧版本，好消息刚传出不久，薛紫嫣就死了，死得乱七八糟、死得莫名其妙，死得连渣子都不剩。 然而向文聪空有名声，本人却是个扶不上台面的草包，査来査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引得皇帝大发雷霆，最后赐死！ 那个晚上，她捂着棉被在里头痛哭流涕，不过很快就重新振作起精神，向萸告诉自己，终有一天父亲的故事将会由她来改写，到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道终究要轮回。 照理说依照位分尊卑，首先挑选的应该是太后，但太后正在接待贵人，因此姑姑带着她们先往别处去，到达永福宫时贵人尚未离开，她们只能站在烈日底下曝嘱，一动也不动。 “林姑姑，太后娘娘让你领宫女入殿。” 向萸抬眉，细数队伍剩余的人数——十二个，运气好的话是十二分之三，运气不好就是十二分之一或之零，她暗自忖度，在机会稀少的情况下，该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跟随队伍进入永福宫，她用眼角余光审视四周。 向萸依言抬头，却意外地对上太后的目光，她急忙垂下眼睑，太后对她的无理没有生气，反而浅浅笑开，长甲在椅背上轻轻一刮。 他身穿白色长衫，腰间扣着琥珀玉带，足下一双青缎黑皮靴，服饰虽然贵重，却不甚张扬，身材丰伟，气度翩翩，是那种但凡女人从身边经过，都会在心底烙下痕迹的男人。 他的父亲敬王是先帝兄长，之所以与皇位失之交臂，是因为童年时期受伤导至左腿腐了。他脾气温和，待人亲切，与皇兄皇弟、百官权贵都保持良好关系，当然他也很受文人推崇，因为他有一手好丹青。 打向萸进入殿中，齐沐瑱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倒不是因为她漂亮或特殊，而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好像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这种感觉太奇怪，他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个小宫女，所以哪里来的熟悉？ 当你始终被人牢牢紧盯是会有感觉的，因而向萸微微抬头向齐沐瑱瞥去一眼，没想到说不清的熟悉感竟然迅速涌上，这让她无比疑惑。 怪，明明长得不美丽，顶多那双眼睛还可以，顶多那头黑发还行，顶多五官称得上清妍，和他见过的女子根本没法比，但她灵动的表情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引得他想一看再看。 太后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从头开始一个个问：“你擅长什么？” 直到太后灼灼的目光对上向萸，她连忙撇开疑惑，想起这次要极力争取表现，无论如何都要被太后留下来，于是高调回答。“回娘娘，奴婢擅长在墙上作画。” 太后掩嘴轻笑。“人人都说敬王是画痴，依本宫来看，你也不遑多让。” “行，本宫也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在敬王世子面前自称擅画。”太后觑了向萸一眼，眼神温柔慈蔼，没有身处高位的精明高傲。 这一画，她就没有停下来过，不吃不喝、竭尽全力把图画好，她认定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就这样、整整十二个时辰，她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图画。 一天天的，活儿越接越多，向萸本以为这样继续下去，自己早晚能够赚出名号、赚出一幢豪宅，也赚足爹爹的退休金，没想到计画永远追不上变化。 比起过去画的，这幅不算大，比例是真人大小，这也是她可以这么快完稿的主因。 画中小轩窗里的人正在梳妆，清浅的笑容漾在太后脸上，屋外芭蕉叶随风轻摇，阳光透过窗桥照在她的脸上，无比的温柔婉约，无比的美丽端庄，也无比地让人别不开眼。 正准备转身寻人禀报太后画作完成时，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远处太后领着齐沐瑱走过来。 太后被他的迫不及待给惹笑了，刻意忽略他的心急，硬是留他吃过早膳、聊上一段，才肯应了他的心意。 看着齐沐瑱，她其实有点难过，当年就不该过度贤德，如果坚持让乖巧听话的沐瑱入宫，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闹心了吧？ 是因为尝到权力的滋味？是后宫总把人教坏？是他的天性如此？还是说……那个人的儿子天生就是要与她作对？ 走得近了，齐沐瑱看见向萸低着头，规矩地立在一旁。 很奇怪，但也很喜欢，片刻的思忖间，他已扶着太后进屋。 从来没人见过这样的画法，好像把活生生的人给嵌进墙壁里似的，画中人的一颦一笑都真实得让人惊呼，看那轻扬的头发，衣服不经意间勾勒出的弧度，手背上的毛细孔…… 突然间觉得无法喘气，太后抚着胸口，眼底凝聚了湿气。 四目相对间，她忍不住扬起笑颜，他是开朗王子吗？什么都不必做，光是笑着就让人不由自主跟着开心，也许是因为笑容会感染，也许是因为他全身上下自带太阳光环，他这样的人很有魅力，让人无法不喜欢。 “柳旭和？没听过他的名字啊，有这么一手好画技，当闻名于天下。” “原来如此，倒真是可惜了。”他回到太后身边，盈盈笑道：“太后娘娘，可不可以把这个小宫女赏给侄儿？”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进宫，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机会，她一天一夜不睡觉拼命画图，不是为了找到一个托付终生的男人。 太后看一眼兴奋的齐沐瑱，摇头。“这可不行，昨儿个我已经让人把她分派到德兴宫伺候，等她画完图就立刻送过去，” 向萸强抑满腔激动，这是要芝麻来了个大西瓜？老天未免对自己太好了，原本求的是留驻永福宫，再慢慢想办法靠近渣帝，没想到……这会儿她好想跪在地上，重重磕头，真心实意对太后大喊：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沐瑱抗议了。“太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讨厌宫女，何必嘛，这样一来又要同皇上闹得不开心。”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断背山，太后娘娘为让他留下子嗣，能用的法子全用上了，光看后宫嫔妃的数量和颜值，就晓得太后为这件事操碎了心。 “就算闹心也没办法，否则日后黄泉之下，我有什么颜面去见先帝。” “你都能找到十来个美女，干么非要她？”太后笑着瞥他一眼。 “你啊，跟你爹一个模样。” “没有，向萸是本宫特地挑选的，别人都行，独独她不可以。” “她的八字特殊，恰恰与皇上相合，本宫可是派了人到处寻找，大费周章才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