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今天想看什么书？陈年问。 ee陈年便挨着我坐下了。我摘下一只耳机，摸到他下巴颏儿，再摸到他耳朵，塞了进去。歌声妩媚，蠢蠢欲动，黑暗里水银一般缓缓流淌。他忽然褪下耳机还我，说自己要先去洗漱，就起身去往浴室。我唇角若有若无勾起，插上了另一边耳机。 ee医生说我恢复极好，陈年那些专挑于眼睛有益的食谱所幸不白费。收拣好物品，要离开陈年这间公寓前，我环顾一周，住了这么久，却才看清它的模样。屋内收拾得极空旷，杂物皆被装进橱柜，只几件必要家具，桌椅的尖角处包了层绒布。我放下行李，转身又进卧室，打开衣橱，半个身子沉进去，搂住那一排衣物。淡淡的松木薰香，哥的怀抱。出门时，我的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蓝色衬衫。 ee一刻钟后，我压低帽檐，走进那家餐吧。桑奚订的座在僻静一角，他从菜簿里抬眼，瞧见我衣着，不禁笑道：心有灵犀？和我倒是很搭。 ee那样正好，我意有所指，坐下道，饿了。 ee高扬？ ee我偏头望过去，在与我们呈对角的位置，那是个高挑的女人。留短发，打扮休闲利落，举手投足可见洒脱俊逸。那就是高扬，横越过万里长空的女人。她的对面坐着陈年。 ee桑奚说，不出意外，高扬明年就要升为正机长，才二十六。 ee桑奚点头，眼中忽起敬意：半年前，她所在那班客机在飞行中途发生意外，挡风玻璃震碎，机长缺氧昏迷，最后是她带领机组化险为夷，安全返航，阻止了一场空难。 ee桑奚继续道：高扬前几天问我，陈年平时都喜欢什么？我就说他这人乏味得很，没什么好玩的嗜好，非要说那也就是飞机了，高扬听了倒觉得很好。你再看陈年，说冷清其实羞涩，他在学校哪跟女生单独吃过饭？不过要和他聊飞行，聊工作，确实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ee桑奚却又叹了口气，说，其实喜欢高扬的倒不少，但毕竟算是民航界的传奇，多少就有些可望不可即，像她这样的厉害角色，不管想做什么，恐怕都能成功。 ee我朝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乐见其成？ ee这样磊落的美，坦荡的爱憎，从容得就像天下都在她囊中。而艳阳会威胁我心底的魑魅，我从来不能抵达那样一种成熟的风致，我只是个躲在不透光的暗房，自以为能独创一个世界的孩子，一个偏执的畏缩的孩子。 ee我端起面前那杯酒一口气浇进了喉咙，辛烈莽撞，激起我眉宇间的皱褶。 ee带烟没？我问。 ee是吗？我瞥了一眼桑奚。烟雾在体内兜了个圈，卷出一团缥缈而刁钻的愠气。喉管的灼烧感一路攀上脸颊，桌上那只陶瓶里摆着作装饰的白玫瑰，看起来怎么能像振翅欲飞的白鸟？ ee火、火！着火了！有人惊慌地喊起来，桑奚起身将我拽离，很快就有侍应生提着灭火器匆匆赶到。残忍的白雾使热焰归于死寂。 ee这样一段风波足以引来四周全部的目光。当最熟悉的那道视线落过来，我眯着眼，浑浑噩噩倚在桑奚身旁。 ee这么巧，高机长。桑奚笑道，这里的菜色确实不错，就是出了点小意外。 ee高扬惊奇道：你们认识？ ee她愿意喝，我能拦得住？桑奚忽然指着陈年，对一旁清理桌面的侍应生道，你们要赔偿记得找他啊，这是她哥。 ee兄妹？高扬认真瞧了瞧我，恍然对陈年道：还真是，眉眼像，笑起来那颗虎牙也跟你一样。 ee却又听见陈年对高扬说，不好意思，待会我得先送她回去。 ee高扬笑道，今晚天气倒是不错，不过 ee不愧是高扬，叁言两语给局面定了调。桑奚便对我说，那就只好这样，下回给你带顶头盔，咱们再去兜风。口吻亲昵，说完抚慰似的摸摸我的头发。 ee不等多时，陈年赶了上来，拉住我道，一个人准备去哪儿？声音听来不怎么愉悦。 ee多潇洒，我望她背影道。脸上原有的讥诮也散了，空余一点落寞。 ee我懒得解释，漫不经心道，那你弄一辆。 ee他刚要给我披上，我伸手一拦，问他，你先说，好看吗？ ee可这在我听来只剩取笑了。我皱皱鼻子，瞪了他一眼。 ee陈年倒了杯蜂蜜水，等我饮下后，略显犹豫道，你和桑奚……是什么关系？ ee他嘴角有轻微的搐动，而后缓缓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他，是认真的吗？ ee我不由笑起来，淡淡道，紧张什么？哥，你这样不敢看我，就好像，心里有鬼。 ee嘘——我止住他，轻声说，是你不想让我和桑奚一起走，是你把我带回这里……拦着妹妹和别的男人交往，该不会，喜欢我吧？ ee你真觉得我有那么醉？我冷笑一声，说，又或者，在你的眼里，我什么时候才算清醒？ ee我扯过陈年的胳膊，忽地将他推跌在沙发上，俯身把一只手按住他的肩，不许他轻易起身，说，就现在，想听真话么？ ee我一字一句道，除了你，我从没对任何人产生过那种不祥的悸动。 ee我说，今晚我去那儿，是专程为破坏你的约会。 ee某个令人烦躁的画面闪回，我骤然尖刻道：桑奚都说了，她不是很中意你吗？何况那样顶尖的人物，多容易叫人爱慕啊？ ee我冷冷地，抓住他右手，道，是这只吗？ ee陈年回忆起来，说，那是因为她的头上沾到……然而他停下不说了。他根本明白，那所谓的理由并不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