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柳娘子，我儿来京中时日短，总念着岭南府旧物旧景，故而邀你来府上与她说说话。rdquo这番敲打落入耳中，回声出几重意味，柳烟揣摩后心下了然，颔首道：ldquo略尽绵力。rdquoldquo水桂，领柳娘子去灵籁院罢。rdquo名唤水桂的丫鬟便领着柳烟过去。她是夫人身边最是得用的大丫鬟，特特派去照料县主，路上轻声和柳烟道：ldquo县主近来食欲不振，夫人很是担忧呢。rdquo柳烟的心不轻不重地攥了下，雪尽虽然不贪嘴，但每次与自己用饭时都是用足了的，她吃东西自来珍惜，慢慢品味，能把旁人看得食欲大涨，冬霜最爱做东西给她吃。怎的来了镇国公府就食欲不振了？灵籁院到了。柳烟在院门口迟疑了下，方缓缓踏进去。院内比从前的观风院不知宽阔齐整了多少，柳烟踏着青石板，跟在水桂身后往里走，她掌心慢慢沁了汗。直到水桂停下退到一边。柳烟睫毛颤了颤，轻抬眸。眼前，她熟悉又陌生的雪尽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眼也不眨地望过来。她面上不再需桃枝红鱼妆点，额头瓷白，一身裙裳云锦裁就，发戴金簪玉石。可这满身的富贵却不能掩盖她的消瘦，柳烟看到她的手腕，纤细脆弱，上头的翡翠镯随时会滑落般，摇摇欲坠。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池雪尽。池雪尽下意识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自来了国公府总是漆黑无光的眼神也重燃起星星点点的光亮。ldquo姑娘。rdquoldquo柳娘子。rdquo水桂轻声提醒。柳烟骤然回神。她低眸朝池雪尽行礼，头埋得低低的，恭而有礼道：ldquo见过游清县主。rdquo雪尽蓦地脚下一顿，愣在原地。第151章姑娘唤她县主。姑娘在朝她行礼？池雪尽手掌撑在桌案上, 心神激荡下险些歪了下去，水桂忙扶住她，笑道：ldquo县主, 夫人请柳娘子来陪您说话解闷。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池雪尽定定看着柳烟，生涩吐出ldquo免礼rdquo两个字。ldquo谢县主。rdquo池雪尽又忙道：ldquo柳娘子坐。rdquo见柳烟坐下，她才重新落回座上。丫鬟上来上茶和各色点心, 供她们取用, 待人都下去, 只有水桂和柳烟带来的冬芸小秉还在屋内。池雪尽暗藏激动的视线从柳烟挪到冬芸和小秉身上, 却见她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与她对视时, 唯有敬畏。她的肺腑在这样疏远的毕恭毕敬中一点点凉了下去。到底是不一样了。池雪尽再启唇时，词句变得客气：ldquo府上helliphellip都好吗？rdquoldquo劳县主记挂, 家中一切都好。老太太虽路上受惊, 到京中也有些水土不服，休养几日就没大碍了。rdquo柳烟顿了顿，ldquo倒是县主，眼见消瘦了不少。rdquo池雪尽垂首看了看自己, 抬头道：ldquo京中气候我也不大习惯。rdquo她下意识又朝柳烟露出了笑, 笑到一半，才想起来似是不妥。唉，可她一看到姑娘好似就忍不住，心里再难过，但对着姑娘时总不想让她担忧。池雪尽轻声道：ldquo我都好的，柳娘子莫要担忧。rdquo这话任谁来看都不信。眼前的人儿越说自己好, 越是让人心疼。柳烟蓦地明了镇国公夫人为何如此着急了, 想来在这件事儿上, 她和镇国公夫人是一致的mdashmdash雪尽得接纳自己新的身份。ldquo你们都出去守着。rdquo柳烟吩咐冬芸和小秉。ldquo是。rdquo池雪尽看她这般，对水桂道：ldquo你领着她们去下头吃盏茶。rdquo这事本不该劳动水桂，但池雪尽有意支开她，她犹豫后便笑着应下。一时间三人退去，只余她们两人。池雪尽又唤了声：ldquo姑娘。rdquo柳烟轻叹：ldquo你不该这么喊我了，你如今是镇国公府嫡女，又是长公主殿下赐封的游清县主，岂可唤我lsquo姑娘rsquo？rdquoldquo为何不可？偏要唤柳娘子顺了他人的意才行？rdquo池雪尽起身，带着无限依恋走到柳烟身前蹲下，仰头看她。ldquo除此之外，我都做了，回来后我极听话的，和爹娘、兄长相处都好。rdquo她这个姿态就像把下颌放在自己膝头，柳烟垂眸看去，不忍再说她，便柔声道：ldquo你是他们失而复得的珠玉，听闻镇国公府待你极好。rdquo池雪尽缓缓点头：ldquo是好的，处处都不能再好了。rdquo所有人都对她尽心尽力，但凡她皱皱眉头，爹娘和兄长就紧张得不得了。她饭菜用得少，大厨房接连换了十几个厨子。她在柳家没见过的绫罗绸缎和各色宝物水一样地流进灵籁院，底下的丫鬟个个察言观色，没两日她的喜好就被揣摩清楚，做什么都舒心。只是她开心不起来。池雪尽咬着下唇：ldquo我还是觉得观风院好。rdquoldquo县主，这里，镇国公府，才是你家啊。rdquo柳烟眼中泛起水雾，在池雪尽还没发觉前便眨去，温声道，ldquo莫说是你，我都回不去观风院了。rdquoldquo如今你只是需要时日去与你的亲人们熟悉起来，慢慢的，都会好了。rdquo池雪尽向来信服柳烟，此次也不例外。柳烟这般说了，她就慢慢颔首，下颌在柳烟的裙摆上轻轻擦着，她忍不住又蹭了下，小声道出心底的不安：ldquo若是一直不行呢？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ldquo那些自小养在主母膝下的庶子庶女，日后对亲娘的感情都淡泊。姑娘，我已及笄了，这儿是哪都好，都顺我的意，可，我总觉得不是我的家。rdquo池雪尽望着柳烟，声音极轻，像丝湿润的春雨：ldquo姑娘，我想你。rdquo一句话，让柳烟所有的话都化成了浸满水的棉絮，湿湿润润堵在喉中。柳烟终是伸出手，轻轻抚过池雪尽乌黑的鬓角：ldquohelliphellip你啊。rdquo池雪尽熟门熟路地偏了偏脑袋，用侧脸蹭柳烟的手心。ldquo姑娘呢，姑娘就这样舍得我走么？rdquo她语调颇为哀怨，眸中也盛着委屈。ldquo方才你对我那般冷漠，还有冬芸姐姐、小秉，好像都忘了我似的。难不成我成了县主，从前的lsquo雪尽rsquo就不是我了？rdquo柳烟缓声哄着她：ldquo你当我们都是没有心的泥人不成？如今你身份贵重，自是要注意些的。rdquo池雪尽点点头：ldquo道理我晓得，只是乍一见，还是难过。rdquo两人正叙话，听到外头冬芸笑声，对视一眼，池雪尽站起身坐回原来位子上，刚坐定水桂便进来了。水桂隐秘地看了看两人神情，见柳娘子依旧如故，端雅稳重，而县主脸上有了笑意，虽不浓，却舒缓真切，心下微松。看来请柳娘子来着实有些成效。她按下不表，福身道：ldquo柳娘子难得来，且多留留，陪县主用过饭再走？rdquo不待柳烟回话，池雪尽便问：ldquo中午夫人可过来？rdquoldquo夫人有客，便不来了。rdquo水桂笑道。那就是她和姑娘一起用饭。说起来简单，从前观风院中日日如此，可放如今竟是难得一次。柳烟随之应下后，一道道珍馐进了灵籁院，比从前观风院的菜式多了一半还多。有些菜味道过于熟悉，柳烟吃着那道荷塘月色：ldquo这菜是helliphelliprdquoldquo是许娘子做的，哥哥把她找来了。rdquo池雪尽笑道。柳烟微怔。镇国公府对雪尽，果真是用心至极，远胜于自己。如此helliphellip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该放心了才是。这顿饭柳烟用得不多不少。虽吃到一小半就没了胃口，但见池雪尽吃得开怀，便没有停下。另做出爱吃的模样，夸了几道菜品。只要柳烟赞过的菜式，池雪尽的眸光便移过去，水桂知意地为她添菜，雪尽样样都吃了。一顿饭下来，比之平日那猫儿大的胃口不知好到哪儿去。从前水桂以为主子是不重口腹之欲的，今日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哪是不爱吃哪，分明是陪桌的人出了差错！饭后，就到了分别时刻。池雪尽端起茶不肯放下，不想给柳烟开口辞别的机会，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多留姑娘一会儿，忽的，徐嬷嬷带着人来了。徐嬷嬷笑眯眯道：ldquo夫人说了，柳娘子规劝县主有功，备下些许薄礼。rdquo托着托盘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排成一列，徐嬷嬷不紧不慢道：ldquo另有三千两白银，柳娘子一齐收下罢，你善待县主，这是府上的谢礼。以后望柳娘子多多登门，与县主闲话解闷呢。rdquo冬芸和小秉面容僵硬。她们姑娘来者是客，哪有主家这样给客人送礼的？说是礼，不若说是打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