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簌难得地没有理会送上门的小猫咪,她内心平息的波涛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又再度掀起,在殷楚玉迈步的时候推向了最高峰——宁簌冷不丁伸手抓住殷楚玉的手腕,将她拉到沙发中,不想让她有游离于世外的超然。“我去倒水。”殷楚玉看了眼宁簌的手。难道要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如江河倾泻直到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吗?宁簌轻哼了一声,说:“我去。”殷楚玉点头。倒水的时候,宁簌的眼神不停地朝着沙发上的殷楚玉瞄,生怕在她自己起身的空档折身前往书房,将大门一关,留下她一个人在兵荒马乱中不知所措。拖延是对她的鞭挞,她学不来殷楚玉的克制,只能说“不要了”。“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在宁簌将两只水杯摆放到跟前的时候,殷楚玉才开口说话。宁簌在殷楚玉的身侧坐下,与她隔着一尺的距离,她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压在了腿上。听见殷楚玉的声音,她的眼睫颤了颤,说:“是。”殷楚玉怎么回答?依旧是用“因为我想”来搪塞她?或者再糟糕恶劣一点,说“我骗你的”,一切都是对她那句“前妻姐”的报复?期待与忐忑并存,还没等到结果,宁簌已经先一步在心中咀嚼失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殷楚玉用反问代替了回答。宁簌没太意外,她绞着手,眼神飘忽,她闷声说:“你不是知道了吗?因为那个离奇的梦,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啊。”人总是要将生存摆在第一位的。至于情情爱爱的——运转的思绪卡住了,宁簌没法坚定地跟自己说“是次要的”“是可抛的”这一类的话。殷楚玉又问她:“除了这个原因呢?”平稳的心跳重新变得狂乱,宁簌的心火燃烧着。除了它,还有什么?还有反复回味的记忆,还有梦里的迷离映到现实带出的意难平。分开后她不常想起殷楚玉了,可一想起殷楚玉,那一切存在都会从她的身边抽离,只剩下无数个殷楚玉。“我——”心脏鼓动,宁簌头晕目眩像是要跌入深不见底的渊中。有的人会在伸手便能触及自己所渴望的一切时选择转身而逃,难道她也是这种人吗?她要在关键的时候退却吗?就像以前一样,扭头就跑吗?“我想见你。”“可我却不是因为那个梦。”两个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在终于抒发了积攒的情绪后,宁簌只剩下一种要落泪的冲动。可殷楚玉坦白的话语如浪潮卷来,她瞪圆了眼睛,将时间定格在又惊又喜的那一刻。“你走之后,我要回到以前的平静生活,我也确实做到了。”殷楚玉凝望着宁簌,蹙起的眉头中藏着几分苦恼,“死气沉沉的平凡、一成不变的庸常,同样也是烦恼之源。没有痛苦,没有忧愁,也没有快乐。我不会因外界的事情激动,也不会因为失去恐慌,我试图在平静中思考,可是不行。”“也许不幸和绝望都比那样的日子要有滋味。”殷楚玉轻描淡写引起宁簌的惊恐,谁会想要不幸?“你别这样说。”宁簌的语调发颤。殷楚玉又说:“可我过去对平静的渴望恰恰是那些存留在记忆深处的不幸激发的。”冷酷和厌倦从她的身上涌出,如浓雾将她整个人笼罩。此时的宁簌看到的终于不再是隐者的脱俗,而是一种了无生气的乏味和无望。“对不起。”宁簌低下头,神色颓丧。她心中堆积的情绪太多,没法一一分辨,只能听从最本能的念头,向着殷楚玉道歉。是否是她扰乱了殷楚玉的步调?是她打破了殷楚玉生活的平衡?她一转身潇洒地离去,全然不顾自己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她们之间的结束很寻常,在双方都点头后,算得上是“和平”。但仔细想起来,她没有给出一个理由,而殷楚玉也没想问她要一个交代。她们的道别是匆忙仓皇的,只是自以为是的体面。殷楚玉觑了眼宁簌手背无意识掐出的红痕,挪了挪身体靠近她,将宁簌交握的手分开。“你不用跟我道歉。”殷楚玉温声道,“真要算清楚的话,我也该跟你说对不起。”从开始到结束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责任呢?她同样做得很糟糕。感情的事情没法在心中罗列提纲、有序询问,宁簌的思绪浑噩,她什么都想知道,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知道哪些。她的心难免变得彷徨无措。静默几分钟后,宁簌又心虚地说:“我那样做,算断崖吗?”她们没有争执吵闹,平平静静地走到岔路口,然后你往左我向右。殷楚玉说:“你藏不住心事。”“所以你就一直看着?要‘顺其自然’吗?”宁簌猛地扭头看殷楚玉,惊讶的语调中还夹杂着点咬牙切齿。她仰靠在沙发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色来。她阖着眼,慢慢地说,“我在挣扎,你连挣扎的过程都直接省略了。”略一停顿后,宁簌掀出了一个很残忍的事实:“你不相信我们会有未来。”殷楚玉问道:“那你信吗?”宁簌苦笑一声:“我甚至都分不清虚像和真实。”她在跟殷楚玉交往的时候,就开始将殷楚玉塑造成她想要见到的样子,直到分手后这一过程都没有停止。殷楚玉在她心中变成了远离尘世的象征,她反复地描摹着殷楚玉的冷然出尘,于是记忆里,对殷楚玉的绝尘就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