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先生认为他的评价果然很像一个评论家,又觉得从他的态度来看大约也很喜欢那幅画,不由替温芙高兴。 不过说起这个,巴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您之前带回去的猫怎么样了?” 第72章 “不,”他拒绝得很快,因为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的原故,所以连拒绝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有些含糊,“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等温芙简单地用过晚餐,又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后,天已经黑了。她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前忍不住又看了眼对面的房间。房门后面静悄悄的,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下了。 夜里又开始下雨,希里维亚无休止的雨季叫人厌烦。在雨声的掩饰下,安静的房间终于传来动静,客卧的房门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您每个月多付三十个银币,就是为了在半夜起来吃已经冷掉的面包吗?”身后传来冷冷的女声。泽尔文的背影一僵,转过身就发现身后卧室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温芙站在卧室门口,抱着手臂打量着他。 尽管不清楚什么原因,但温芙注意到他似乎将自己往黑暗的更深处藏了起来,于是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您还没有把我的围巾还给我。” 温芙听出了他的搪塞,于是又说:“明天早上我可能很早就要出门。” 温芙沉默了一会儿,干脆直接说道:“好吧,但我想看看你。” “没有为什么。”温芙不讲理地威胁道,“如果你不走过来,那么就让我走过去。” 尽管早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是当看到他出现在灯光下的时候,温芙还是不禁愣了愣。 “因为那条围巾?”温芙立即就猜出了这些红疹出现的原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对羊毛过敏?”温芙问。 他又不会好好说话了。 “穷人也会过敏。”她轻描淡写地说,“但你需要擦药。” 泽尔文站在门外,皱起眉头:“你要去哪儿?” 万幸因为下雨,葛兰太太并没有出门。听完温芙的来意之后,她从家里的药箱翻出了她要的东西。 温芙起初以为是温南的来信,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封信来自希里维亚。真稀奇,她想不出这座城市还有谁会给她写信。 他慢吞吞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用了几块面包。他吃东西的教养很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外面的雨声还没停,客厅里只点着一盏灯,房间里格外安静。 泽尔文表现的有些别扭,尽管他听话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但又忍不住提出古怪的要求:“能不能把灯灭掉?” 泽尔文抿着嘴,没再提出其他无理的要求。 泽尔文被迫抬起头仰视着她,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温芙垂下眼与他对视了一眼。她乌黑的瞳孔里映着一旁柜子上跳动的烛火,这样明暗不定的光线下,叫她本就素雅的五官带着些许冷艳的味道,就像她身上沾染着的雨水的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沙发边随手放下的信封上,底下压着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温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茶几,意识到他指的是那封信后,随口回答道:“山羊公社寄来的邀请函。” “希里维亚的艺术家工会。”温芙心不在焉地向他解释道,“他们邀请我参加他们每周五晚上的聚会。” 温芙不确定地说:“大概吧。” 温芙顿了顿,才对他说:“在希里维亚,没有一个画家会拒绝他们的邀请。” “听起来是一群并不怎样的家伙。”泽尔文这样评价道。 她笑起来的时候冲淡了一点身上冷艳的距离感,泽尔文盯着她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撇开眼,像是尽力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强迫自己继续往下问道:“他们通常会在聚会上干什么?” 她的回答使泽尔文想起了他们还在花园的那段时间,尽管他一向讨厌人多的聚会,但现在想起来竟然会感到一种由衷的怀念。那时候他还没有失去他的父亲,宫里住了许多人,餐桌上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 于是泽尔文不得不再一次看向她。她很快就为他脖子抹完了药膏,这会儿已经开始替他处理脸上的疹子了。和涂抹脖子时相比,她这会儿的态度显然要仔细得多,目光专注得像是在修复一件艺术品。 因为他的提问,温芙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了一声:“您很在意您的外表吗?” 泽尔文并不在意他的外貌,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自我厌弃过自己的长相,因为他既没有一头如他父亲那样的棕发,也没有一双像他母亲那样的黑眼睛。他一度渴望从外表上与父母更为相似一些,哪怕是继承了两人五官上的缺点,或许因此也能够得到他们更多的爱怜。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您很好看,即使是现在这样,也依然是所有画家心目中最理想的模特。” 温芙哑然:“我付不起您的模特费。” 他像个觊觎着她钱袋的骗子,诱哄着希望她能够买下自己。他曾是珠宝店摆放在橱窗里最昂贵的宝石,底下标着她买不起的价格。但现在,那颗名贵的宝石滚落下展示台,而她似乎也的确比自己想像中富裕了一些。 黑夜滋生着欲望。 但我觉得有时候是欲望引导你走向那条正确的路。 …… 泽尔文仰头凝视着她,像是屏住了呼吸正等待着什么。 第73章 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烘烤了一个巨大的苹果派,现在正放在外面的餐桌上,桌上还有两杯热牛奶,而她正在客厅收拾杂物。 换做平时,温芙很乐意帮她这个忙,不过今天早上,她一反常态地牢牢坐在椅子上,敷衍道:“我觉得可以让他再睡一会儿。” 温芙拿起一块苹果派埋头咬了一口,像只将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假装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没有。”温芙咕哝着回答道。 温芙听见她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里面传来开门声。看样子卧室里的人已经醒了,葛兰太太告诉了他早餐已经准备好的消息,没多久里间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朝浴室的方向走去了。 没多久,葛兰太太抱着一堆脏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泽尔文是个省心的租客,他比过去葛兰太太遇到的所有单身汉都要讲究,他不会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也不会把脏衣服丢得到处都是,不过尽管如此,对于葛兰太太来说,这依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