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朝屋子里张望着,一边含蓄地问道:“我带了一些果酱,想请你们尝尝。你们昨天睡得好吗?” 葛兰太太看到那一床被子后倒是露出了欣慰的目光,她委婉地暗示道:“哦是的,二楼的房间的确没那么宽敞,本来也不太适合两个人住在一起。” 葛兰太太尴尬地讪笑了几声:“是的……那张床是我年轻的时候买的,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很多年了。” 葛兰太太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尽管每一位搬进来的房客都能发现这间屋子有多老旧,但很少有人像他说话这样直接,她的心里开始有些不乐意起来。 “倒是不用这么麻烦,”泽尔文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我认为只要把这些家具换掉就可以了。” “一百个金币够吗?”泽尔文开口问道。 看到她这个反应,泽尔文当做她默认了这个数字。于是他转身回到屋子里,随手从柜子上取下一份报纸,并且拿铅笔在上面随手写了一个地址。 葛兰太太接过那份报纸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她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地址,是中心法院附近的基尔兰达银行。她又犹疑地看了眼门内的泽尔文,欲言又止地向他确认道:“您打算换掉这里的家具。” “您自己出钱?”葛兰太太咬着重音强调道。 葛兰太太说不出话来了,在她复杂的神情中,泽尔文从她手中接过那瓶果酱,确定她再没有其他问题之后,朝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关上了房门。 葛兰太太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登门拜访,且看对方的打扮,好像真得能拿出一百个金币。她怀着一种激动且忐忑的心情指点他沿着二楼的楼梯向上走,等他一离开,她就立即从一楼的窗户探出头,随后她就看见那个男人走到二楼按响门铃,没多久泽尔文从里面打开门,两人一块儿走进了房间。 泽尔文并不知道自己经过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彻底俘获了房东太太的欢心,不过当他打开门,站在门外的奥利普见到他时,倒是真真切切地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谢天谢地,您不知道当我看见那份报纸的时候有多高兴。” 奥利普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事情:“跟您差不多时候,您昨晚没有出现,半夜他们说在莱顿河上发现了两具尸体,并不是失足溺亡的酒鬼,尸体上好几道剑伤,我们就猜是您在路上碰到了暗杀者。” “所以您昨晚就是住在这儿吗?”奥利普打量了一圈眼前的房子。 泽尔文今天早上刚刚在厨房研究出来要怎么烧开一壶热水。他从柜子里翻出一点陈旧的茶叶,准备泡一壶茶。对与奥利普的大惊小怪,他扯了扯唇角表示:“你一定没有去过货船的船舱,我曾在那里待过大半个月。” 这次他们秘密来到希里维亚,是为了拜访伯德三世。作为苏里大陆最大的几个公国之一,如果能够争取到希里维亚这样的盟友,对泽尔文重返杜德无疑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现在还不是时候。”泽尔文摇摇头。 “对于伯德三世来说,我并不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盟友,我们之间缺少一个共同的敌人。”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瑟尔特尼亚更接近希里维亚而不是杜德,如果战争一旦爆发,杜德沦陷之后,假如瑟尔特尼亚下一步将目光投向希里维亚,那么希里维亚将会受到两面夹击,伯德三世必定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 泽尔文掀起眼皮朝他看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泽尔文沉默了许久。尽管已经知道柏莎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泽尔文依然怀有深厚的感情。他曾为了她而差一点失去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而现在,瑟尔特尼亚人要再一次利用她来施展他们的野心了。 奥利普回答:“据我所知,杜德方面暂时还没有回应。” 任何人都看得出瑟尔特尼亚的野心,他们之所以一次次地向杜德发出联姻的请求,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看重杜德这位盟友,或许对瑟尔特尼亚来说 虽然乔希里还在犹豫,但泽尔文确定他不会坚持多久,尤其是现在这个境况下,恐怕他最后还是不得不做出妥协。 奥利普离开时,再一次向泽尔文确认道:“您这段时间确定要住在这里吗?” 奥利普一言难尽地接受了自己家具店老板的新身份,但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委婉地问道:“……只要一张床吗?” 奥利普觉得这谴责没道理极了,他无辜地看着他,没来得及辩解,就看见泽尔文原地打了个转,看了眼这狭窄的房间,最后发出一声轻啧:“送两张,一张小床不要太占地方。” 这个时间,葛兰太太正在厨房忙活。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出来开门时,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当她打开门看见是温芙站在门外,更是热情地表示她来得正好,自己正在准备今晚的晚餐,等做好之后正打算为他们送去一些。 温芙对她这前后态度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她一头雾水地回到二楼,打开门以后,进门的脚步又一次不由得停住了。 正当她迟疑的时候,泽尔文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看见站在门外迟迟不敢往里走的温芙,不由挑了下眉:“你在干什么?” 泽尔文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他对她说道:“你想参观一下你的新卧室吗?” 泽尔文站在她的身后,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想从今天开始,葛兰太太不用再担心我们弄坏她的床了。” 温芙起初以为泽尔文会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但事实上他适应得很好。 冉宁有几次来替他换药,看见他光着脚在客厅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并且熟练地进出厨房,从柜子里翻出茶叶烧水泡茶时,都会恍然间以为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次数多了,葛兰太太便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对此,泽尔文是这样解释的:“奥利普先生不太方便留下用饭。因为温芙见到他,恐怕不会感到高兴的。” 泽尔文一早就准备好了理由:“他最近在做一些投资生意,希望拉我入伙。不过你知道做生意总有一些风险,之前我已经赔过一笔钱了,所以温芙并不希望我和他走得太近。” 说真的,他举手投足间的气派一看就不像是个穷人。 从她坚定的话语里听得出来,她完全没有相信先前温芙说过两人只是兄妹的那套解释。 第二天,奥利普再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楼下那位房东太太看着他的目光总像带着一丝谴责,就连态度也冷淡了许多,显然葛兰太太已经将他当做一个利欲熏心的坏朋友了。 泽尔文住下之后,温芙依然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往往泽尔文还没起床,她就已经出门了,等他入睡之后,她才回来。他们像是分管这间房子昼夜的主人,即使住在一间屋子里但是并不经常见面。 某天她提前回到住处,一进门就能闻到客厅还没完全散去的烟草味。泽尔文并没有抽烟的习惯,那种浓烈辛辣的薄荷烟草即使在希里维亚也不多见,那是阿卡维斯人喜欢的气味。 “因为我的壁画完成了。”温芙回答道。 温芙淡定地说:“我目前应该只有这一份工作。” “我不知道希里维亚人是否会喜欢它。”温芙不太确定地说,不过很快,她又接着说道,“反正我很喜欢。” 听见他的话,温芙倒是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你想去看看吗?” 温芙解释道:“后天庭审厅就会重新对外开放了。” “你想去看看吗?”温芙抿了一下嘴唇,像是忘了自己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泽尔文终于察觉到她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温芙显然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后,略微有些懊恼地皱了一下眉头:“或许再等等吧,等你的伤好了之后。” 中心法院每天都很忙碌,而庭审厅重新对外开放的消息显然也吸引了许多对新壁画感到好奇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