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即使在离开蔷薇花园的时候,他都能维持着高傲与体面,但不得不说,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些难堪起来。尽管按理来说,温芙已经见过他更多跌至谷底的时刻了。 “你想知道什么?”泽尔文反问道,他的表情冷冷的,口吻也有些生硬,这使得温芙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温芙的声音也不禁冷了下来,“但如果昨晚受伤后被带回这里的人是我,我觉得我和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算不是谢谢,也起码会是一句问候。” 她不禁有些失望地站起身,可是就在她从他身旁经过的那一瞬间,泽尔文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谢谢。”泽尔文回避了她的目光,但还是照她说的那样轻声重复道,“还有……好久不见。” 外面传来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温芙像是终于回过神,她轻轻挣开了他的手,走出去打开门。 “谢谢,”门廊上传来温芙低声地回答,“我明天会把饭钱给您。” 葛兰太太站在门外,在等温芙端着锅子走进厨房的间隙,探头朝屋里张望,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泽尔文。 等温芙将洗好的锅子还回来的时候,葛兰太太不经意地问道:“看来你今晚有客人在家?” 坐在沙发上的泽尔文显然也听到这句话,他终于侧过头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芙相信葛兰太太并没有什么恶意,每个人总是会对别人的生活有些好奇心,放在平时她也并不会往心里去。可是现在,或许是因为这间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她突然感到有些尴尬,于是不得不打断了对方的话:“冉宁医生是我的朋友。” 不过紧接着,她又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位先生接下去是打算住在这儿吗?可是他晚上要睡在哪儿呢?” 葛兰太太看着她的神情,再一次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她又往屋子里悄悄地瞅了一眼,从头到尾,那个陌生的男人都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这实在是太令人怀疑了,仔细一想,他们两个长得可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不,”没等她说完,温芙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在她打算说出更让人尴尬的话题之前,立即绷紧了声音否认道,“不是您想的那样。” 温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暗示,露出了一丝迷惑的神情。 葛兰太太有些说不下去了,可是面前的温芙还是紧锁着眉头,眉眼间带着疑惑。 温芙眨了眨眼睛,几秒钟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她的脸颊迅速冒起了热气,面上艰难地维持着正经的神色,说话的时候却难得结巴了一下:“不……我保证,您不需要为这个担心。” 尽管葛兰太太的这次拜访令人尴尬,但好在她的炖菜的确十分美味。不知是因为刚才那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对话冲淡了眼下窘迫的处境,还是因为食物带来的饱腹感抚慰了躁动不安的情绪,总之,对于两人来说,这顿晚饭是个不错的开头。 看着对方已经空了的盘子,温芙不得不稍稍加快了速度。泽尔文看她舀起一勺炖菜艰难地咽了下去之后,沉默地将自己的空盘子推到她的面前:“你可以把吃不完的食物分给我。” 她慢吞吞地说:“除非是很亲密的关系,否则人们通常不会共享同一个盘子里的食物。” 温芙语塞,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反驳他的话。 晚饭后,冉宁又来了一次,他给泽尔文送来几套换洗的衣物,顺便又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认只要好好休养几天,很快就会恢复。 “他不太方便去住旅店。”冉宁说,“那里人多眼杂不太安全。”困难的事情。而冉宁目前在西利伯蒂医学院的宿舍和其他人住在一起,现在来看,最好的方法仿佛只剩下了暂时借住在温芙这里。 理智告诉她留下泽尔文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情感上她很难这样做。 送走冉宁之后,温芙回到住处,发现泽尔文在窗边不知站了多久。见她进门的时候,才转过头故作不经意地对她说道:“你下去了很久,我差点以为你住在二十楼。” 泽尔文能猜到刚才冉宁和她一块下楼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你们聊了什么?” 这下轮到泽尔文语塞了。他看着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似乎准备去浴室洗个澡。当她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抬手拦住了她,压低了眉眼,尽力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但咬牙挤出来的话语里还是透露出一股怪声怪气:“所以呢,你打算把我像只捡来的流浪猫那样再重新丢出去吗?” 泽尔文神情一僵,温芙拿着衣服从他身旁经过,迳直走进了浴室。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屋檐上,卧室的窗户开着一道细缝,泽尔文坐在窗前,外面有雨丝飘落进来,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摆,但坐在窗前的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似的。他额前的碎发有几缕被雨水打湿了,耷拉着贴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叫他显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柔和与落寞。 温芙忽而有些心软,她关上门从衣柜里翻出被子和枕头,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等泽尔文意识到浴室里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声音的时候,温芙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要温顺得多,呼吸轻抚着散落在鼻尖的发丝,泽尔文不禁想起那支月色下的舞。他盘腿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将手指靠近她的鼻尖,像是想要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睡着了,感觉到她均匀而绵长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指尖。 泽尔文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目光倏忽落在沙发上,就撞见温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幽幽睁开了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同样看向他。 “如果您再晚来几分钟的话。”温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困倦地说道。 于是没过多久,温芙又不得不再一次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与他对视:“您打算在这儿坐一整夜吗?” 他这回语气间倒是没有任何的阴阳怪气。 “明天呢?”泽尔文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得寸进尺地问,“明天你会把我赶出去吗?” 温芙忽然想起了报纸上那些有关于他的新闻:他们放逐了他,把他赶出了杜德。 “不会,”她低声向他许诺,“没有人赶你走。” 温芙掐了下藏在被子里的指尖,好叫自己保持住明辨是非的公正:“没人希望回到家还要生气。” 因为他的认错来得太快,倒是叫温芙有些措手不及。她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今晚异乎寻常的好说话。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地对她说道:“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什么时候应该道歉,什么时候应该说谢谢,什么时候……应该向你问候。” “你现在就可以向我问候。”许久之后,温芙终于冷静地对他说道,“十分钟前,我就应该睡着了。” “那么我可以留下了吗?”他再一次向她确认道。 泽尔文扬起唇角,他松开了缠住他手指的发梢,将他吻过的那一段头发轻轻刷过她的眼睫。温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随后感觉到他慢慢从地毯上起身,就像她教他的那样,在离开前对她说道:“晚安,祝你今晚好梦。” 早上,泽尔文起床的时候,温芙已经出门了。 葛兰太太大清早就带着一瓶果酱站在了门外:“早上好,先生。” 相比于昨晚客厅里昏暗的侧影,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眼前的男人显得更加高大英俊了。虽然他的气质略显冷淡,不过完美的五官很容易就叫人原谅了这一点。已经五十多岁了,再英俊的小伙子都没有一套家具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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