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好是元宵，望月之夜。 拂过衣料时，像是一块冰融化成水。 温寒烟抬头看着满月。 原来已过去这么久了。 但说是老友，却又不完全像是朋友。 她身披月色，冷不丁开口：“长嬴，你信不信命？” “有时候，我忍不住去想，或许这世上当真早有天命注定。” 她回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地不再敢像幼时那样靠近云澜剑尊。 她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撒娇，那样喜怒形于色。 无数次生死存亡的时刻，她从绝望里挣扎着爬出来，也渐渐意识到，她本不必依靠他。 她习惯了无论何事都只能自己摸索，坎坷碰壁得遍体鳞伤，也要强撑着假装坚强。 她是大师姐。 “待会入内，务必万事小心。” “若自觉不敌，切莫逞强，速速退下。” “你平安无事是最重要的。” 不远处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乍一眼望去，像是一团团温柔的流云。 有人察觉到她视线，抬起头看过来，唇角关切的笑意登时一收，恭恭敬敬行礼，唤一声“寒烟仙子”“温师姐”。 其实，她觉得羡慕。 她明明有那样名声嘹亮、实力强横的师尊，却似形同虚设，不走弯路便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应当如何选择，有苦难言。 也没有归属。 她所得到的一切，早晚都会失去。 那一日，在潇湘剑宗制高之处，四象峰朱雀台。 云海辽阔，青山绵延。 反正寂烬渊封印早已被加固，现在的她不再是五百年前那个名动九州的寒烟仙子，不再是潇湘剑宗大师姐，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废人。 身侧玄衣宽袖的人沉默良久，像是已阖眸枕着小臂，在夜风中睡去了。 “用力去争，分明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本事。” 裴烬眼也没睁，右手小臂慵懒搭在额间，“修道中人本便与天争命，你比旁人会争，难怪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 裴烬语调不算正经，简简单单打了个茬，温寒烟心底那股情绪莫名散去不少。 裴烬掀起眼皮，“用力何错之有，但过了界限，只会自伤。若有一件事，亦或是一个人，需要你如此拼命——” 温寒烟又转回头去看天上那轮圆月。 “的确不同。”裴烬支着额角看她，“所以不必用力。” “喜欢你的人，会喜欢你的一切。” 温寒烟指节微微蜷了蜷。 但今日许是月色太明亮，照亮了一切深藏的心事。 可若要让她追问下去—— 就这样就好。 裴烬把玩着腰间墨玉，忽地一笑：“你知不知道，愿望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从未有人告诉她这些。 他目光转过来，“若今夜天道有灵，能够满足你一切心愿——阿烟，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我曾经的确有过心之所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能够拥有用之不竭的灵力，是不是许多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便不会如此狼狈拼命。” 这话说出去，旁人恐怕只觉得她心性不成熟，明面上不显，暗中却讽刺嘲弄。 “这么一说，听起来倒真是不错。” “不知你可否谦让一番，将这个愿望让给我？” “前辈？”裴烬也笑，语调慢悠悠拉长，“美人，做你的‘前辈’，代价未免太过昂贵了。” 气氛无端一松，温寒烟抚着昭明剑，月华反照在剑柄上镶嵌的白玉之上，映入她清澈的眼底。 裴烬“嗯”了声，支着额角侧过脸看她，“怎么？” 奋进时便毫无顾忌向前冲，累了便停下来。 在她狼狈不堪时，为她遮风挡雨。 “宿雨关山月？” 安迹星已死，宿雨关山月失去灵主，眼下已不再具有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