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甚至比这更难捱的痛苦,在落云峰上的时候,她早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现在算得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宛晴缓缓停下动作。 所有的金线都已绷断,那种连灵魂都要被抽走的痛楚也渐渐平息下来。 在她身后,司珏的尸体逐渐干瘪下来,染血的锦衣之下,显出一个嶙峋的骷髅骨架。 无妄(四) 接二连三惊天动地的动静传过来,东幽人心惶惶。 “好在宴席结束,其余仙门世家大多都已经离开了,否则岂不是看了东幽的笑话?” “在说什么?让我也听听。” “私下口舌若是被家主知道了,是要挨罚的。”司召南笑眯眯站在葱茏绿意间,“下不为例,这一次我便不罚了。” “退下吧。” 家仆们低着头退下,安安静静行至无人处,才翻个白眼瞥向身后,冷笑。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姓司的奴仆,跟我们有多大差别?” 几人咽不下那口气,忍不住啐了一口,说多了又觉得没意思,发泄一番便转身走了。 也不知他听见没听见,一张柔和的脸被阳光映得发白,唇边带笑。 “召、召南少爷……抱歉。” 分明是有些唐突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听起来极自然。 司召南却听清了,他闷声笑了下,“你喜欢便好。” “都下去吧,我不用你们伺候。”一边梳理新叶,司召南一边含笑道,“辛苦了。” “召南少爷,那我们先退下了。” 司召南停下动作,一只手捏着弯剪,另一只手拢在袖中,微微一动。 虚空之中传来回应,“不错。” 为了养大这棵榕树藤,他不知耗了多少心思。 司召南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对面一声轻笑。 司召南也笑。 浓云翻涌,日色沉落,猩红刀光将天幕渲染上瑰靡色泽,如同泼洒的血色,坠入层叠云海之中。 司鹤引踏空疾行,神情里游刃有余的情绪消失殆尽,眼神深晦沉郁。 任何一个单放出去都能坐镇一城一镇的修士,此刻却像是落难逃窜的蝼蚁,仓皇地被追赶,被屠杀,一个一个从虚空之中栽倒下去。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东幽供奉魂灯的祠堂里,无数道视线震惊看着魂灯,日月同辉般长明的魂灯就像是被吹灭的蜡烛,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一整面墙的魂灯尽灭。 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他们是东幽中人,是九州第一世家,过惯了安逸平静,高高在上的生活。 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他起先以为来人正是寂烬渊那个大魔头,但这么久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此人身上有魔头的气息。 世家弟子记事起的第一件事,并非学习如何引气入体,而是学会如何辨认寂烬渊之下的那个杀神。 只是距离裴烬血饮九州实在过去太久,见过他的人大多都死在昆吾刀下,再加上仙门世家凋敝,知道他长相的人便更少。 可若此人不是裴烬,那他会是谁? 一片衣摆被整齐削落,飘扬而下。 “反应倒是挺快,不错。”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那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似乎还满意地鼓了鼓掌,笑意盈盈。 司鹤引在口腔里尝到血腥气,他一言不发疾行遁走,并非是受了多重的伤,而是他几乎咬碎牙根。 甚至,司鹤引隐约觉得,这也是对方故意放水,有意为之。 那人只是想要欣赏他此刻狼狈丑态。一般。 他猛然俯冲而下,双手掐诀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金光冲天而起,一端笼罩自身护体,另一端如惊雷般朝着温寒烟席卷而去,高声喝令:“抓住温寒烟!” 温寒烟不慌不忙单手挽了个剑花,长袖一扫,冷冷嗤笑。 逼近的东幽精锐还未来得及近身,便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轰然炸开,数十上百人一瞬间消弭殆尽。 温寒烟如今究竟是什么修为?! 他竟然无法给自己答案。 这一次,他隐隐有了答案,却伴随着浓墨般的思绪不断往下沉。 司鹤引见势不妙,反手掐灭法阵撤退,一边跑一边捏碎传讯符,灵光四散,在他身前拼凑成一朵端方恢弘的九叶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