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仿佛想要用这样单薄纤瘦的肩膀，站在他身前，替他遮风挡雨。 这种偏爱，自从千年前裴氏上下三百五十八人尽灭之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 他静了静，又无声轻哂。 谁又会偏爱一个魔头。 巫阳舟被两人活生生晾在一边良久，脸上倒是没有多少不悦的情绪，反倒随着时间流逝，笑意愈发奇异。 巫阳舟似笑非笑一偏头示意温寒烟，说话语气平静，却字字伤人直对着裴烬，“虽然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无声无息地从寂烬渊里走出来。但……想必这件事，就是这位‘寒烟仙子’的功劳了。” “起先虽然怀疑你的身份，但我始终不敢相信——” “是那蛊里的滋味太过销魂美妙，让你们食髓知味吗？” 她甚至不会因为他话中的冒犯而愤怒，反倒觉得了然。 “是不是我，又有什么重要呢。”巫阳舟似是极其满意自己的杰作，饶有兴味道，“我倒是看你们乐在其中，享受得很。既然如此，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找我解蛊？” 他掀起眼皮，语调散漫：“谁说本座来此是为了解蛊？” 说着，他平举双臂转了一圈，大大方方让裴烬看。 “重回世间的感受如何，还习惯吗？”巫阳舟唇角扯起一抹恶意，“修为尽失，故人零落，天地之大却无处可归家。” 闻言，裴烬总算有了点反应。 “依旧像当年那样，厚颜无耻得令人叹为观止。” 他死死盯着裴烬，眼睛里逐渐蔓延起道道血丝。 千年前，裴烬是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是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他桀骜不驯也便罢了，少年人风光恣意，这理所应当。 他凭什么，还有什么资格这么傲？ 巫阳舟袖摆下的双手紧攥，语气却不咸不淡的，“在寂烬渊下一千年，想必于你而言，时间一长，那种痛苦你早就可以习惯了。所以，我才特意一早便好心替你着想，想着若有这么一天，一定替你换一种新鲜的。” 自从二人针锋相对起，温寒烟便并未再贸然开口。 她原本只当是巫阳舟背叛了裴烬，然而此刻听他说“痛苦”，此事又似是另有隐情。 裴烬眉眼间笑意分毫未变。 巫阳舟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他偏头活动了一下关节，伸个懒腰道，“这种闲云野鹤的惬意日子，我若是还嫌弃痛苦，岂不是要活活将你气死。” 他一震袖摆，“我曾经羡慕你，羡慕极了。但现在，我拥有了你曾经拥有的、和未曾拥有过的一切，而你只能像一只丧家之犬，在我面前摇尾乞怜。” 说到这里，巫阳舟语气讥诮，“可结果呢？裴烬，曾经护着你的人全都死了，离开你的人却都活得很快活。” 裴烬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温寒烟心底却略微一惊。 她回想起先前在昆吾幻象中看见的破碎画面，如今听来，她那时的猜测果然不错。 不仅如此，他们二人闲谈时，云风曾经提及“流华”二字。 但若是眼下在这“流华”二字之前，再加一个“玉”字，她脑海中微妙的熟悉感，便立即落在了实处。 温寒烟心头震动间，巫阳舟仍在开口。 巫阳舟畅快笑道，“现在这样正好，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裴烬抬手抚了下鼻尖，淡笑一声：“兜了半天圈子，原来你想杀我。” “只是就凭你？” “装腔作势。”巫阳舟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说罢，巫阳舟似是彻底失去了耐性，也失去了叙旧的兴致。 “来人！杀了他们！”裴烬围得水泄不通的魔修，登时一拥而上。 温寒烟眉心微蹙，她眼下不过合道境初期修为，来人若是只有一个，或许还能凭借系统的力量周旋反杀，但如今对手实在太多—— 裴烬不慌不忙立在原地，单手将温寒烟拦在身后，见状只反手抽刀嗤笑一声：“找死。” 昆吾刀身一震，浩瀚的威压陡然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气流浮动起裴烬眉间碎发，以他为中心四周弥散轰杀而去，刀光瞬息间便将空间里所有陈设都绞碎成齑粉。 正欲冲上来帮忙的魔修眼底大骇，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转头就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便有一抹凶戾之气席卷而来。 识海登时被绞杀殆尽，就连一抹神魂都没剩下。 墙面倾頽，碎石飞溅，飞沙走石之间露出一间暗室。 浓郁粘稠的血腥气顷刻间蔓延出来，直冲上人天灵盖。 裴烬挑起眉梢，故作好奇：“此话怎讲？” “本座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你这么在意。” “你没这个资格！” 薄纱在罡风之中狂乱地摇曳起来，但轻软的纱幔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威压，不多时衣帛撕裂的脆响此起彼伏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