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和叶含煜不约而同舒出一口气来。 辛子似是又想起什么,重新转回身。 温寒烟点点头,佯装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转头对空青和叶含煜说:“辛辰,辛午,听见了?下次若是再办砸,你们这条命便也别要了。” 空青毫不犹豫跟着应了声,演得比叶含煜更夸张,整个身体都抖若筛糠,像是生怕没把他给比下去。 辛子眼底狐疑淡了些,既然叫得出辛辰辛午的名号,应当是他多想了。 这次他没再杀个回马枪,转身真走了。 他吐出一口气靠着墙面滑落半寸:“实在是太惊险了,还好寒烟师姐你反应够快。” “因为纹路。”温寒烟指尖轻点一下腰间令牌。 她以指腹勾勒着一道刻痕,缓声道,”我们身份令牌上的纹路,正是名号的每一笔画拆开后,以另一种随机杂乱的形式拼凑而成。” 叶含煜也忍不住抬眸看她,眼底晶亮似蕴星辰。 空青表情痛苦:“巫阳舟莫非极其热爱强健体魄?修这么多层楼做什么。” 叶含煜沉默片刻,才哑声道,“前辈,方才辛子提及的……年纪大小,满月……莫非是……” 空青听得着急,替他道:“莫非是初生婴儿?”想到这他便一身恶寒,“他们要这个做什么。”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阵无言。 “那今夜的时间岂不是浪费了。” 温寒烟将身份令牌举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浮屠塔中戒律森严,就连潇湘剑宗都自叹不如。每人皆有名号,有属于自己的住所,还有,你们看。” 如此整齐划一、沉默顺从,仿佛一早便被驯化成了麻木的行尸走肉。 令他们不仅半点不敢反抗,还听话得要命,连一句“为什么”都不敢多问。 暮色四合,日光逐渐西沉,温寒烟简截了当,“我看过了,这么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多人凑在一间房里的。” 她心里还思索着是将裴烬赶出她的房间,还是与他暂且换了令牌,自己折返回本属于他的住所。 空青和叶含煜先后离开,温寒烟推门而入,不出意料看见裴烬倚在床上睡得正熟,连姿势都没变过一下。 她与空青叶含煜在外辛苦走动了一整日,方才还险些露馅九死一生,裴烬却在这里舒舒服服睡大觉,简直令人发指。 算了,她何必跟一个伤患抢地方过夜。 天色瞬息间自黄昏步入永夜,浓墨般的暗色自门缝中涌进来,仿佛不祥的逼近。 几乎是同时,一阵悠扬的古琴声潺潺而出,自虚空中荡漾开,似水波涟漪般圈圈点点氤氲而来。 琴音入耳的一瞬间,温寒烟便感觉头晕脑胀,不过瞬息多听了几声,心口便隐隐血气翻涌,四肢也仿佛不听使唤。 淡淡的乌木沉香弥漫开来,仿佛拨开琴音编织的冗重迷雾,竟激得她神智清醒了几分。 她前额抵着裴烬心口,视野中是极速放大的玄衣暗纹。 温寒烟呼吸微滞,条件反射想从他怀中退出来。 裴烬似是刚睡醒不久,声线还带着点沙哑,轻飘飘随着温热吐息落在她发顶。 浮屠(三) 琴声依稀从空气中传来,与此同时,在一片永夜般的墨色中,少年一身黑衣靠在门板后。 少年在原地站了许久,似是心底在狂乱挣扎。 白天刚被围着强抢了他刚买来的短刀,此刻少年脸上还带着伤,身上没有哪一出是不疼的。 这鬼地方,他不稀罕。 全是听了这些画大饼的流言,他轻飘飘晕乎乎,仿佛下一瞬便要站上巅峰,这才费尽了心思,掏空了芥子中所有能用上的法器符篆,受了重伤才抢到一枚令牌,成功混了进来。 什么夜间不准 他这种没资历的,只能住在最简陋的西北区,只有那些有资格快要更上一层的,才能往东边走。 他空着手重伤进来,身上只剩下最后一点灵石。但他没想到,浮屠塔中物价简直是外面的好几倍! ——就这点东西,他没走出两步,还被围了个团团转,全都抢了去。 少年在夜色中疾步穿行,白日里繁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黑暗。 琴声袅袅在晦暗中断断续续传来,在这样的空旷之中,听上去格外渗人。 ——“浮屠塔中有‘宵禁’,晚上千万别出门。” ——“否则呢?” ——“死咯。” 寒风拂过,少年打了个冷战,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 再说了,再邪,能有他所修的功法邪? 他感觉身上有些痒,随手挠了挠手臂,却冷不丁瞥见前方缓慢地走着一道身影。 这浮屠塔果真没有传言中那么玄乎,除了他之外,这夜间不也有人在外走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