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要顺着他的心意？ 她一惊，却见裴烬又反手将酒壶抢了回去。 裴烬仰头饮了一口，晃了一下手中酒壶，眼尾微扬，“谢了。” 两人月下对饮，温寒烟竟感受到几分说不上的静谧安宁。 没有机关散尽，没有深掩算计的关心，没有差之毫厘便要身首异处的危险。 “当时，你对空青化名‘卫长嬴’。”温寒烟状似无意道，“这名字是你现编出来的？” “倒也不全是。”他没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随意道，“我盛夏出生，表字‘长嬴’。” 她脑海中闪回鬼面罗刹和余冷安昨日的交谈。 如今只剩下东洛州兆宜府叶氏，还有她名存实亡的未婚夫——司珏所在的东幽司氏。 裴烬撩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懒散道：“瞎编的。” 她视线过分专注，而且不加掩饰，裴烬被看得眉梢一跳，心底涌上一种辨不清的诡异感。 有些话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不过是觉得，你这件衣服上的暗纹，与季青林手中那件‘罗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却不如‘罗侯’那样漂亮。” 若想知晓他有没有说谎，最重要的不是分辨他说了什么，而是记住他撒谎时的样子。 温寒烟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双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什么。 “漂亮的女人都像你这样没眼光么？”裴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又饮了一口酒。 温寒烟眼神微凝，将他此刻神情与方才稍一比对，便知道他在说谎。 莫非卫氏满门也是他杀的？ “你有时让我觉得十恶不赦，抽骨扒筋死不足惜。” 裴烬却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再次掀起眼皮时，眸底迷雾般的情绪却淡了，笑意之下显露出几分阴森的凉意。 他可不是什么值得被她信任的人。 恨比任何情感，都方便让他抽身而退。 夜风与月光交织在一起，突然变得粘稠。 微弱的力道从脑后传来，迫使她仰起脸。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张脸陷落在阴影里，显得眸色越发深。 裴烬故意压低声线。 温寒烟毫不犹豫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活着。” 她眼底闪跃着惊人的光晕，像是燃烧着一个耀眼的灵魂，“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他们同我一起沉沦。即便是地狱黄泉路，我也要他们走在我前面，为我开道。” 良久，他松开手，轻轻一笑转移话题：“不错，果然颇有魔修风范。” “我可不稀罕做你这样人人喊打的魔修。” 顿了顿，她将来意挑明，“我知道你要去浮屠塔，我与你同去。” 他鼻腔里应了声：“嗯。” 无论怎样，裴烬杀孽已犯。 日后她不再花心思忌惮他、与他针锋相对，但也绝不会对他有任何改观。 似有层叠迷障拨冗见光，温寒烟浑身猛然涌现起用不完的劲头。 “浮屠塔之主巫阳舟这些年整日打着你的名号显威风，你初见我体内的蛊时，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温寒烟狐疑转过脸，漫天夜色中酒香淳厚，裴烬眼睫轻阖，没有回答她，似是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这是……醉了？ “酒量未免也太差了吧。” 魔头难道不该千杯不醉，尸山血河之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吗？ 【还有，你才是最强龙傲天，在所有的方面，你都是最强的！】 温寒烟眨眨眼，像是想要试探自己酒量是不是真的更胜一筹般，又端起自己那壶酒喝了一口。 这是温寒烟第二次喝酒，第一次也是在兆宜府。 喝酒之前，温寒烟对酒的味道幻想很多，但当真有辛辣酒液顺着口腔喉管滚入身体，她被辣的眼泪都快飞出来。 她眯着眼睛龇牙咧嘴，心想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自虐，趋之若鹜？ “喝不惯？”他故意说，“这可是只有大人才会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话，说明你还是个小孩。” 季青林连连点头：“是是是，寒烟，你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剑修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见你这‘寒烟仙子’一面呢！” 这时一方素帕出现在眼前，她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对上云澜剑尊无波无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