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午后了,宫里才派人来?景晨拧眉反问道:“宫里才来人?”笄女点头。段毓桓行事比起她来还要没有道理,景晨冷笑,垂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抬眸道:“我这衣服都穿上了,还让我换了?”就是对段毓桓再是不放在眼里,可他毕竟是燕国的王。他是王,景晨是臣。王邀请臣子夜宴,臣子没有道理穿得如此随便。景晨心知这个道理,可让她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穿好再脱下去,她还是不太开心。笄女见她如此,很是了解她心意的吩咐在外伺候的人取来了一件赭黄色的圆领袍和玉带。瞧见这衣服,景晨的眉眼这才带上了点笑。她瞥了眼正在给自己系上玉带的笄女,状似无意地问:“这衣衫的颜色,怕是我这郡王穿不起的吧?服饰僭越在本朝可是大罪。”燕人本就多是游猎的牧民,全无楚人的那种三纲五常一说,更别说什么服饰上区分三六九等。加上建国时间短,所以在朝中常有衣衫穿错一事。景晨还在丁忧的时候,就听说了司寇世子因为无爵而穿了郡王服饰而被段毓桓申斥的事情。显而易见,这位王对这些事情还是很在意的。赭黄色是早就被定为只有王才可以穿的服色。笄女处理司马府中事务多年,没道理不晓得这些。现在她亲自吩咐人拿来的这样的衣衫,说是不是故意的不可能。“先王有旨,大司马大将军可着赭黄色。”笄女面上毫无变化,说话间甚至将景晨的发冠戴好。景晨轻笑,穿戴整齐后,瞧着镜子中的自己,撇了撇嘴。她穿着一身郡王的衮龙服,实在是不方便去武场了,没有办法,今日习武到底是要荒废了。车驾准备好,景晨转头望了望日头,几近酉时。心中甚是不耐,但到底还是上了车,前往宫中参加段毓桓的“家宴”。说是家宴,可在座的却大多数都是世袭的五官和有爵位的朝臣。王室少之又少,亲王位更是只有王叔恂亲王。景晨晓得,造成如今这一副王室凋零的原因就是当今王上毫无容人之心。戾太子被废后,先王五子互相攻讦,段毓桓上位后铁血清理了一切与自己有争的手足,坐稳皇位后,生怕有人说他得位不正,更是一力血洗了宗室。现在整个段氏王族,与段毓桓血脉相近的,除了王叔恂亲王,只剩下唯一的安庆公主了,其余的都是一些宗室亲族,不堪大用。安庆仍旧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小小的,坐在不算角落的地方。可比起她初次见面时候的瑟缩,眼下的她倒是胆子大了些,至少敢挺起腰杆直视景晨了。景晨目光递了过去,直直地迎上了安庆公主的目光。这双好看的眼睛属于一个杀过那么多人的景晨,安庆说不怕是假的。可她记得苏师父说的,只有让大司马对她另眼相看她才有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就算怕,她还是强撑着自己迎上了她目光。瞧着她胆怯却又强忍的样子,景晨不自主地想起了那时候的长安。就算是装成害怕的样子,都装得不像,哪像现在的小姑娘一样。不过,有成长就是好的。景晨端起酒杯,遥遥地冲着安庆所在的位置举了举。安庆身后的武将们自然地以为是和他们举杯,一时间,哗啦啦起来了一片的人。景晨也不扫兴,索性连饮三杯。无人注意到,坐在安庆身侧的苏旻,在景晨端起酒杯后,同样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段毓桓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景晨身上僭越的赭黄色衣衫,随后更是看到了她与一众武将饮酒的模样。见此,面色阴沉了少许,但走到主位时,已经恢复了常态。“晨弟怎得不等等孤,倒是和臣下们先喝上了?”段毓桓坐好后,忽然问道。景晨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一来就问,她愣了一下,起身答道:“晨本想遥敬安庆公主殿下一杯,哪想到康国公等人倒是举起酒杯来了。”无缘无故景晨敬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公主做什么?段毓桓只以为景晨在这信口瞎说,他皱了皱眉,没有勘破,只对着康国公等人说道:“卿等可听见了,大司马说不是敬你们。卿等怎能放过大司马,来人啊,给大司马面前的杯盏满上。卿等若是想要和大司马喝酒,可不能错过今日啊。”康国公等人哈哈大笑,都只当景晨刚才所说是怕王上怀疑。一时间夜宴上,满是男人们爽朗的大笑声。景晨也不多说,她垂眸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酒。过往她称病了许久,是以先王夜宴并不难为她,而如今,她同样称病,段毓桓却将她面前摆满了酒。她眸色沉了沉,瞥了眼坐在主位上的段毓桓。王上如此说,自是有人附和的,一时间景晨的桌前满是前来敬酒的人。景晨的酒量虽然不能说是千杯不醉,但比起一般人来说到底是要好上不少的。然而她始终记得自己在朝中扮演的病弱模样,来来往往几次,她就已经趴伏在桌子上了,好似醉了的模样。伏在桌案上,这才发觉宴会不远处的御苑是那样的好看。重栾叠嶂之中,有几株丹桂从中而出,随着夜风,香味扑鼻而来。而在重石之中,缝隙处恰好能够看到明亮的月。景晨趴在那处,正准备好好躲躲酒,就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双鞋。抬眸,来人身上并无爵位。在场众人也不曾在意过这人,只当他也是慕艳景晨的世人,随着安庆公主参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