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到罗廷芸的第一眼,徐因下意识感到心虚。 罗廷芸淡漠地扫了眼徐因的行李箱,问她,“被子呢?” 罗廷芸皱起眉,”你知不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快高考了啊徐因,你离高考就剩一百天的时间你还想着抽一天时间去画室宿舍拿东西?” “好。”徐因眼也不眨说:“明天我去学校办住校,正好把行李直接送学校去,也方便。” 徐因没听,兀自拎着行李箱进了自己房间,只是才一进去她就被里面的落灰呛了一口,顿时身心俱疲,质问自己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回来? ——非常遗憾,她的蘑菇室友虽然和她选中了同一家辅导机构,但人家就住在附近,用不着出去租房子。徐因被迫另寻出路,刚巧她之前租的房子后天就要到期了,她就想先回家住两天,正好跟罗廷芸谈一下辅导班的事。 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徐因恹恹回复:才到家,房间里都是灰,后悔回来了。 徐因眨了眨发酸的眼睛,说没问题,自己要去打扫房间了。 徐因真不知道他从哪弄这么卖萌的小兔子表情包,她啼笑皆非地想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谢津那张脸上,思维霎时卡了壳,顿了一下后徐因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感慨此人真是乱她道心。 还好回来的时候再包里装了点零食和水,不然徐因觉得自己能饿死在屋里。 “什么嘛,原来一直都是这样。” 反而是父亲去世后,她才收敛了脾气,不再跟母亲有争执。 没滋没味的喝了口矿泉水,徐因伸直了双腿,可惜地想她当时跟谢津一块儿拜佛的时候就该找庙里的大师算算,她跟罗廷芸是不是八字不合。不然好好的亲母女,怎么会闹到今天的地步。 血缘可真像个随机的诅咒。 但也有莫名其妙的好处,例如她去看房子的时候表情太阴沉,中介愣是没敢多说话,格外有效率地一上午带她跑了四套房子。 徐因闲靠在门框上,屋里是给她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屋外是她请的搬家小哥,正费劲地搬着她那一箱箱书和画材往屋里走。 徐因怅然若失,“是啊……挺好的。” 艺考算不算就这样结束了?从她学画到现在七年时间,好像都在为考试那一天准备,七年里她用掉的纸摞满一屋子,用过的笔能当柴烧几个月,颜料更是能效仿王羲之染个墨池出来。 徐因歪着头听完,问他,“那毕业后呢?据说现在美术生毕业即失业,最后的归途是马路牙子上给人削甘蔗。” 徐因:“……” “谢谢,但不想。”徐因冷漠地拒绝了他。 徐因的指甲抵着手机屏幕,间歇性焦虑又犯了,问谢津说:“那……你说我要是没考上燕美,要怎么办?我真的不想留在家里复读。” 徐因弯了下嘴角,“我会在力所能力的范围内挑个好学校的。” 徐因:“?” 谢津收了笑,讲:“所以你要好好加油,否则我就真的只能去报考研班了。” “哈?你嫌弃我年纪大?” 谢津语气里收不住笑,硬和徐因在这里演,“分明就是,你们补习班里可都是同龄人,万一” 谢津沉默良久,半晌后他说:“因因,有没有人说过,你心胸略没有那么丰盈?” 目前谢津还没有这个胆子,否则他怕就徐因这个脾气,能暗地里记他十年。 徐因被他突然放雷炸得发懵,“啊?” 徐因挠墙,气若游丝,“你别闹了,我备考呢。” 徐因犹豫几秒答应了,“也不是不行,你记得提前订酒店,这附近酒店少。” 徐因嘴硬, 谢津的语气不太好,“你在想我过去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通话记录却仍在一分一秒地拉长,过了许久,徐因才听到谢津说:“是该多警惕些的,但还是有些难过因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 徐因下意识在脑中补了他想说的后半句话,她抬头望向走廊中的白炽灯,心里五味杂陈。 徐因轻问出声来。 错就错在谢津的性格和她一样敏感,他精准地察觉到她言语里的未尽之意,由此感到难过: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好像都没错。 徐因心虚,不说话了。 徐因拿着手机发怔,她想起前几天的那顿饭,也是她先答应再反悔。她好像总是这样,遇到事一口应下,随后再表达出不满。这种习惯脱胎于她长期面对母亲时的阳奉阴违,然而她不该用这套逻辑去面对所有她认识的人。 可她不能这样对谢津。 似乎是黑暗舞台蓦然照下的射灯,徐因微妙地感受到有什么堵塞她视听的屏障被打碎了,她在满地狼藉中起身环顾四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久到忘了正常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了。”徐因用鞋尖点着地,她嘴角轻轻扬起来一个笑,“那二模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你来找我吧,如果考好了,我们一起庆祝,如果没考好……就更需要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