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言之有理。” 之后几日,他们一直在这处驿站休息,她闲来无事时还会去逛逛集市。 舒梵蹙眉不解,问为什么,对方却笑着说:“公主去了便知道了。” 清晨的仲华园鸟语花香,阳光在树影间筛落片片光斑,如起伏跳跃的碎金。舒梵穿过一个月洞门,到了一处花厅,几个侍女正在角落里拾掇一盆兰花,见了她齐齐行礼问好。 竟是多年未见的裴鸿轩。 茶香袅袅,是雨前龙井。 “好些年没见裴大人了。”舒梵笑道。 聊了会儿,舒梵终于刺探起瑨朝这次关于和谈的态度。 如此滴水不漏,舒梵也没有办法,聊了几句便借口告辞。 舒梵一开始只是怔了一下,旋即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头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那个人贵为君主,怎么会来到敌国的地盘深入虎穴? 这儿是个茶室,地上铺着厚厚的粘毯,脚踩上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角落里是一片人工挖凿出来的假山石水,曲水流觞,琴音袅袅,是个雅处。 舒梵正疑惑,视线一转,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擦着假山石,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侧。 这一字一句的,分明的冷淡舒缓的,却好似字字敲砸在她心尖上,震得她心口麻痛,手脚都好似冻僵似的失去了知觉。 他倏然一笑,唇角微勾,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这才落到他脸上。 只是,舒梵这一刻总有直觉,他应该是恨她的,不然不会如此平静。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好似有人拿一柄小锤子不断在敲她的脑袋。 “没什么,这潭州距离卞陵路途遥远,长途跋涉的,我有些水土不服。”舒梵冷冷道。 再多的龃龉也早就过去了,他害死她师父,她坑骗他一把,他们两清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如电光火石,星火迸溅。 舒梵自知强弩之末,别开了目光,借着落座和他错开了视线。 “尝尝,我从长安带来的茶叶。”他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怎么样?和以前的味道比起来呢?” 她承认,她没有他这份城府。 若是想要攻下南楚,直接动手便是。 可如果她真的这样开口了,暴露了自己的意图,这场和谈便是还未开局就处于下风。 李玄胤笑了,低低的,笑得更是意味深长。 李玄胤端起茶盏喝了口,云淡风轻道:“刚才不还说不认识我吗?梵娘,这么快又想起来了?” 和他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情就没有平复过,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死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舒梵也知道他不是个没事找事无的放矢的人,大老远赶到潭州,不可能只是得知了她的消息专程过来一趟,他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可惜他不上套,低头浅浅又抿一口清茶,反问她:“若是战,你觉得你们楚国有几分胜算?” 李玄胤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眉宇,哪怕是苍白的,亦或者是强装镇定的,都如毒药一样疯狂地吸引着他,在他心里点燃一把思念的火焰。 无情的女人,有时候让人想要把她的心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石头做的。 舒梵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他给她挖的坑,是谬误和假设。 于是她提起心神,施施然一笑,反问她:“若是战,陛下觉得能攻下楚国吗?” 舒梵又笑了:“那您为什么不直接开战呢?可别说是为了我,我自问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那一瞬,舒梵心神摇曳,几乎就要破功。 仿佛有一巴掌无形中扇到了她脸上,让她晕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您这样的君主而言,实在是我不知道。何况若是您真的想要我,直接攻下楚国不就是了。” 舒梵觉得自己快要维持不了脾气了,却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又道:“您不下令立刻进攻,无非只有一种可能。” 她清了清嗓子,也冷漠地望着他:“你当然可以集结重兵围城,但兵法有三策,围城是下下策,耗时久、损伤大,不到万不得已你怎么会用?” 且楚国四周多丘陵地带,易守难攻,又容易隐匿身形,若是攻到最后楚国的皇帝心血来潮弃城而逃、带着人往山里一躲,岂不是前功尽弃? 于是才有了这次和谈。 然而,翌日的和谈却让舒梵大失所望。 裴鸿轩今时不同往日,可不像以前那么厚道了,洋洋洒洒一大堆苛刻的丧权辱国的条约一列,舒梵已经气血上涌,很想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抽一顿。 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大军压境,虽然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灭掉一个楚国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只是保得一时平安,只因当时周边还有其他小国未灭。 于是楚国朝中又在投降和主张之间展开了一场空前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