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 皇帝跟她废话这么多,显然不止是为了说这些。他俯视她,阴影里的脸好似淬着毒刃:“舒儿乃朕挚爱,贱婢,安敢如此?!” 至此,李玄胤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然,只是,出口的话却更叫人胆寒:“传朕旨意,姜氏谋逆犯上,行巫蛊之术祸乱内廷,即刻处死;其父在朝内朋党比周,不恭不敬,藐视君上,敢悖伦常,枭其首,夷三族。” 而且谋反这种大事一般会交由刑部审理,从未有直接定性判刑的先例。 按照瑨朝律例,犯十恶重罪者会被株连三族,但具体株连到几服还是要看皇帝的衡量,其余不在这个范围内的亲属则被流放,或处以鞭笞之类的轻刑。 刘全明白了,忙躬身应是。 此事如此尘埃落定,舒梵心里却没有开心的感觉,离开时都觉得殿内阴恻恻的,浑身被一股森寒之气笼罩。 舒梵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公公,夷三族是要株连三族在内的所有亲属吗?” 心里却是明白的,株连范围只会比三族三服更广。 而且,皇长子年幼,若是放任姜茂和太后坐大,难保太后日后不会借此东山再起,和姜茂勾连连同其余藩王作乱,皇帝是为了先下手为强。 或者,帝要借此诛杀与太后相关的前朝势力也不一定,处置姜茂只是一个由头罢了,具体被牵连到谁,谁参与其中,全看皇帝意思。 姜茂的罪状逐渐升级,到最后,已经从擅专谋反到了内通党项、勾结柔然,可谓罪大恶极。 除了姜茂被处以夷三族三服的极刑,其余人只诛己身及其父族直系血亲,妻族、母族不受株连。 这还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开杀戒,哪怕是太傅一党,也不过是查办了太傅孟垚本人和几个他在内阁的学生,并不株连亲属。 彼时封后诏书还未下达,朝中官员只知皇帝与太后交恶,竟恨到如此地步,唯有刘全、崔陵等少数几人知晓内情,皇帝这是在给皇长子李弘策铺路。 也因为这件事,四月下旬的封后诏书一出,谏院的几个言官纷纷哑火,竟没一人上奏阻止,好像集体成了哑巴。 封后是国本大事,皇帝下令大赦天下,长安城内一时喜气洋洋的,因姜孟之案连日来笼罩在都城头顶的阴影总算消散了些。 街道上虽然不见一人,铺肆闭门,偶尔还是有人半开一丝窗户缝隙朝外观望,或在家中嗑一小碟瓜子,议论这位新后究竟是怎样的仙姿佚貌,以五品小官之女的出身得以母仪天下。 现下里,长安城内上到皇亲贵戚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了,卫家长女即将入宫为妃,谁敢不租?巴结都来不及呢。 那日雪夜皇帝造访时留下了一句话,说会迎卫舒梵进宫,当时他并未细想,以为顶天了就是封个妃位,谁知这个女儿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简直像是做梦似的。 这位刘公公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又被提拔为新成立的监察司司首,掌监察百冠之职,深得皇帝信任,在座的没有人敢不恭敬,都跪在那边仔细聆听着。 礼单也是十分丰厚,金银器物之类的不必说,光是赏赐的十斛东珠就够骇人了。 另有绫罗绸缎千匹,嘉禾、阿胶、香炮、海味等若干,宅子都被堆得满满当当的,推开便是阵阵香风。 “娘子之前落魄时他们瞧都不瞧咱们一眼,后来做了女官他们还酸言酸语不断,说您日后嫁不到好的人家,如今算是把他们的脸都给打肿了。”阿弥得意地抓着把瓜子在廊下嗑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娘子成了皇后,我日后就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嫁了?”她眉飞色舞。 阿弥羞涩地笑笑:“也不全是,我是真心为姑娘高兴啊。咱们陛下后宫空置,娘子入宫就是皇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可是上上荣宠。以后主君和太夫人见了娘子都要行叩拜大礼,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过一会儿,宫里来教导礼仪的张嬷嬷过来了,先躬身向舒梵行大礼。 又回头叫人看座上茶,奉上了瓜果点心。 教导规矩时可谓倾囊相授,包括宫中局势,太后和贵太妃的龃龉也点到了。 到了晚间舒梵留了她吃饭,张嬷嬷便回去了,翌日叫人搬了两个箱子到她房中,还摒退 舒梵不解为何要摒退旁人,就见张嬷嬷微妙地笑了笑,转身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亲自将里面的书籍、竹简一一取出递与她。 张嬷嬷却表现地非常淡定,接过她手里的图册指给她瞧:“这是常规的姿势,女子面朝天卧于地,男子则覆于上,行推耸前后之势,姑娘仔细看……” 张嬷嬷娓娓道来,神态都不带变一下的,唯有舒梵又尴尬又不得不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偏偏张嬷嬷每次说完还要询问她是否听懂。 这场教习足足持续了半日,张嬷嬷才在舒梵好奇的目光下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除此之外,还有缅铃、悬玉环、相思套等物,看得舒梵大开眼界。 学成后的舒梵觉得自己强到可怕。 这日,宫里的迎亲队伍一早就到了,卫府的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到了正式的迎亲时刻。 经过繁琐的祭天、谒庙后又到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才算是礼毕。 殿内燃着两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又置有夜明珠若干,床榻上置八床喜被,殿中红袖翩飞,金碧辉煌,亮如白昼一般。 “准。”舒梵在上首淡道。 第二拜,又恭贺帝后早日诞下皇子,多子多福。 皇帝穿的也是玄衣纁裳的礼服,接受完朝拜后回到了重华宫。 烛火下,舒梵羞涩地对他笑了一下,长眉如黛,秋水为瞳,明艳中不失端严之态,好似褪去了青涩,与他昔年认识的张扬狡黠的女孩不是一个人了。 满屋也是寂静无声。 皇帝这才不动声色地搁了喜称,接过甜酒与她交颈饮了。 舒梵在床榻上坐了会儿,不确定地回头去看他。 此时此刻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35章 养崽 他哼笑一声,抬手就捉住了她藏在凤袍里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