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收回目光，声音沉冷道：“去将鞋袜换了。” 换好鞋袜再入殿时，李玄胤已经靠在榻上午憩了。 谁知不慎踩到了方才洇湿的地砖，收势不住，人一头往前栽倒，就这样不偏不倚摔到了他身上。 舒梵面红耳赤，想要起身，一截纤腰已经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略往上一提。 半晌，倏尔一笑，掩不住的戏谑。 她亦不好开口让他放开，又羞又急，只得低低地请罪。 他抬眸瞥了眼一旁的钟漏，略作沉吟，低头穿靴：“用过午膳吗？” 话音未落，肚子已经很不争气地“咕咕”响起。 舒梵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陛下方才不是用过了吗，怎么又要传膳？”小太监夏毅怔了下，不解开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挥挥手让人马上去传膳，目光却落在舒梵身上，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庄氏就她成为女官的事情问了几句，似乎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但见问不出什么就放她离开了。 “这个季节，我上哪儿给你找桂花去啊？”舒梵一个头两个大。 舒梵掐一下他的脸：“你就知道吃。” 舒梵吓了一跳，手里的栗子糕已经掉落在地，“咕噜噜”朝远处滚去，直到停在一双皂靴前。 看清面前人的脸后，舒梵已经惊得说不出话。因为柔然的战事和陇中、河北士族的焦灼争斗，皇帝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她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他身边还跟着几人，有老有少，均着常服，众星捧月般将他围在中间，说话时都侧过身恭敬地看向他，但看面貌气质都颇有风骨，应该是士官文人之类的清流之臣而非宦臣。 舒梵不爱喝茶，庄子上平日也没什么外客，只能凑些桑叶茶宴客。 阿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犯了错，杵在那边不敢动弹。 “太师消消气。”李玄胤待这位老臣很是客气，将手边的一盏清茶先递与他。 阿弥早知道这几人来头不小，看舒梵恭谨的态度就知道，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位瞧着年轻英俊的公子竟然是当今圣上，旁边这位还是朝中重臣。 范直瞥到一旁的小婢女，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不分场合了，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要再说——李玄胤朝李玄风递了个眼神。 耳边终于消停了，李玄胤按了下眉心，和颜悦色地对已经吓呆的阿弥道：“你先出去吧。” 李玄胤苦笑，闭了闭眼，懒得再提。 “他何尝不知？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不用理会。” 范直并没有什么实权，只空占着一个三公名头。 其实他与太傅孟垚都为梁人，只是两人不睦已久。 如今朝政逐渐稳固，皇帝开始任用陇中士族、大兴科举重用寒门子弟以抗江北的世家旧部，可太傅一党大部分为梁朝时就驻扎在江北一代的大家族，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阿弥咬着唇不语，心里不安极了。 再联想到姑娘从来不提团宝的生父是谁，她不敢往下想了。 舒梵似猜到什么，朝烛火明晰的屋内瞧了眼，敛了笑意。 第11章 养崽 案边亮着一盏纱灯，光线遮笼得极暗，他半张脸沉在黑暗中，莫名有几分暧昧。 听到动静他抬了下眼帘，见是她，将帛书收起笑了笑：“你来了？” 就这样在昏暗中望着她，分明是内敛沉静的，那一眼却好似翻涌着暗流，叫人心里发慌。 可这样杵在门口也不像话，她深吸口气反手将门关上，过去将碗递给他。 她本想端着碗离开，却又被他叫住：“舒儿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舒梵只得回过头来，犹豫会儿才忐忑地坐下。 许是昏暗的氛围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又许是他温润平和的态度卸下了她几分防备，一切朝着她不能预料的方向而去。 这似乎已经逾越了他们之间的某种约定俗成的界限。 很适合亲吻的唇，微抿着的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浮想联翩。 试问，她一个小官之女怎么敢轻易揣测天子圣意呢？ “你坐这么远干什么，朕会吃人吗？”李玄胤微微岔开着腿坐在塌边，手无意识搭在膝盖上，似是诧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这才挪过去一些。 关于孩子启蒙晚的问题，舒梵一直非常忧心，此刻听他这样说，立刻就被拿捏住了软肋。 她点头：“我会努力教他的。” 简单一句话，又将她问住了。 她无话可说，看向他。 从她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刚毅分明，很有男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