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一怔：“你都知道了？” 面对李楹的声声质问，崔珣古井无波的眸中，闪现一丝波澜，他垂眸，痛快承认：“是。” 崔珣喉咙一阵腥甜，他捂着锦帕咳嗽，一滴鲜血滴到竹简上，他低头看着，竹简上的名字几乎都被勾完了，连王燃犀都死了，可他，依旧一无所获。 李楹目瞪口呆：“既然如此，你何必答应我？” 李楹红了眼眶，她实在无法相信，她这般信任崔珣，可他从一开始，就打着欺骗她的心思，她伤心喊道：“好！是我看错你了！我阿娘也看错你了！你崔珣，就像百姓骂的，彻头彻尾，就不是一个好人！” 他咳嗽两声，苍白如鬼魅的眉眼染上一抹艳色，瞧起来勾魂摄魄，但说出的话却刻毒万分：“隆兴十年，江州王谋反，直指太后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他征讨太后的檄文，其中就有一句，谋杀亲女，陷害元后，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李楹在地府折断的指甲伤口处, 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光凉地板上。 “我胡说？”崔珣冷笑一声：“难道你被困荷花池的时候，没听过？你敢说, 你的心里，没有怀疑过？若你真的没有怀疑, 为何除夕夜那晚, 太后明明出了蓬莱殿, 去参加守岁宴, 你为何不去见她？因为你不敢！你害怕自己一直敬爱的母亲, 就是杀害你的真凶！” 崔珣嗤笑：“她为什么不会那样做？你以为你阿娘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吗？你的姨母，是她同胞阿姊, 仅仅因为想送女儿进宫，侍奉你阿耶，就被你阿娘鸩杀，对待姐妹都能这样残忍，对待女儿就会格外心软吗？你阿娘她不想重复汉朝戚夫人的结局，于是选择溺毙亲女, 以此扳倒皇后，这很难理解么？” 崔珣讥诮道：“她是不想杀你, 她只是在她自己和你之间, 选择了保全自己罢了！” “证据？谁敢去找证据？”崔珣咄咄逼人：“况且有些事，不需要证据, 你只需看看，你的死, 到底对谁最有利，你便知晓，谁才是杀你的人。” 她的死，让郑皇后后位被废，阿娘顺理成章成了大周皇后，继而又成了太后，大权在握，势倾天下，而若她没有死，阿娘一个商户女，根本斗不垮毫无过错的郑皇后，更无法成为大周皇后。 崔珣已不想再和她争辩：“你走吧，我的荣华富贵都源于太后，所以我是不可能去为你查案的，你爱找谁便找谁去，反正那个人，不可能是我崔珣。” 不，不会的，阿娘不会为了自己，杀了她的。 肯定是崔珣骗她的！ 但她恍惚间，脑海中又浮现崔珣那句：“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怀疑过？” “什么？不可能吧。” 李楹一个激灵，不，不会的，他们都在胡说，不会是阿娘的，不会！ 李楹泪水簌簌而落，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天大地大，她一个孤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往哪里去。 她抚摸着高高耸立的丹凤门，慢慢跪倒在地，守门的金吾卫看不到她，他们全副披挂，手持兵器，魁梧挺拔，谁也不知道，面前有一个早已死去的公主，在哀哀哭泣。 她就算哭死在这，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李楹转身，离开了丹凤门，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所以只是茫然的在街坊中走着，夜深人静，更深露重，街坊空无一人，白雾中，忽然有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将军，正匆匆打马，直奔丹凤门而来。 她定睛一看，又觉的不对，这年轻将军灰头土面，风尘仆仆，但是身上却刀伤处处，血迹斑斑，李楹分明看到鲜血从他身上涌出，将白马都染成了血红。 这和她一样，是个鬼魂。 李楹有些疑惑，她想问个明白，于是冲上去拦住那鬼魂，那鬼将军忙勒住缰绳，他急道：“小娘子，某有十万火急之事，烦请让开！” “突厥进犯，天威军被困，郭帅命某赶赴长安，禀报圣人，速派援军！” 鬼将军惊愕：“小娘子，莫要胡说！延误军情，你担当不起！” 李楹不由恻然，她问：“敢问将军名氏？” “盛云廷？”李楹又想起在崔珣书房中看到的书简：“你是不 鬼将军愣了：“小娘子如何得知。” 一口气泄，大梦初醒。 李楹唬了一跳，她赶忙去查看盛云廷伤势：“盛将军，你没事吧？” 李楹见状，倒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她点头：“是的，六年前，你们天威军五万人，就都战死在落雁岭了。” 盛云廷大喜：“是哪位兄弟？” “十七郎？他没有死？太好了！” “对，十七郎家中排行十七，我们都这般喊他，年纪大的，也唤他小十七。” 盛云廷点头：“天威军全军，都情同手足。” 骂他。” “他就这样做了。”李楹道：“还做的心安理得。” 李楹苦笑：“我以前也是这般相信他的，但是我错了，我不会再信他了。” 李楹不情不愿的“嗯”了声，盛云廷似乎明了：“十七郎长得好，就是性子冷了点，有时候伤了年轻娘子的心，自己都不知道……” 她叹道：“我确实认识崔珣，他能看见我，所以我托他办件事，但是他不办就算了，还骗我，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李楹摇头：“我没觉的他是个好人，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李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不情之请？” 李楹听的惊异：“原来将军是因此身亡的，所以是沈阙和王燃犀合谋杀了将军么？” 李楹抿了抿唇：“对，王燃犀死了，被火烧死了。” 李楹怔住：“告诉崔珣？” 他咬牙，单膝跪下：“沈阙与王娘子杀我，天威军覆灭，必然有冤！今全军五万人，只余十七郎一人，五万冤魂，洗雪昭屈，尽在他一人之身！” 她心中热血涌起，也不去想愿不愿见崔珣了，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