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心法册子放回储物袋,满不在乎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又若无其事的推开无运斋的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桃花落了满堂,她在案前坐下,轻轻把那些桃花收拢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拼拼凑凑。花瓣串成了线,拼成名姓,自以为牢固地钉在墨色的小案几上。沈昔全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打了个哈欠,回到榻上卧下。阳光很好,她也就睡得很安心。可不防一阵风骤起,那满桌的粉,终于又零落了一地。*周清扬来到地上,才明白自己那套独居小隔间的价值。唔,也没啥,大概就等同于现代京城市中心三室一厅吧。她逛来逛去,发觉如今的首阳真是烟火气十足。能不足吗?毕竟这地上人人都不辟谷,又因天之骄子在此荟萃,名厨齐聚一堂,油烟味隔着十里都能闻到。沈容拉着她,挑了一间最阔气的进去。堂内陈设高华,其内不仅有后入门的“地表暴发户”,还有许多如沈容一般内门弟子前来“打野食”。周清扬望着这奢华的布局,觉得自己简直从修仙剧组穿越到了宫斗剧组。“哎!这不是周师姐吗?”“周师姐好,快来上坐。”周清扬脸皮一抖,看沈容拿出了那玉牌,上边呼啦啦闪现着她的黑白画像,真是音容犹在…啊不,栩栩如生——咳,惟妙惟肖!关于她入门的事经过这半日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加之她这双异瞳,想低调都不行。幸好,周清扬原是个脸皮塞城墙的主,只是心颤了一颤,马上就对自己的特殊待遇接受良好。她和沈容混到一堆人中间,只见圆桌对面那一人正是“机锋”门下弟子赵靖源。这位在首阳广有声名,并不是因为他是机锋派赵岭的亲传弟子,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高的天赋,只是——他太助人为乐了。简直可以说是位活菩萨,无论何人何事,只要身处困境向他求助,这位赵公子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且随手施恩不图回报,也不去彰显自己的声名。做好事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种乐趣。周清扬当然理解不了这种乐趣,她最开始甚至总觉得赵靖源此人心思深沉别有图谋,但…一个人若能十年如一日的假装,那也不失为一种善行。她从前也是受过赵靖源的恩的,大到被围攻时的合作,小到被奉还丢失的玉牌,这种温润如水的人,真是很难让人有恶感。此时,见她俩坐下,赵靖源率先起身敬了杯酒:“今日沈宗主喜得高足,大家都该来敬我们周师姐一杯!”周清扬忙站起来,师兄师姐一通混叫,把这杯酒喝了。接下来,沈容又攥挑着几杯酒下肚,一帮人酒酣耳熟,讲话也就不像之前那么规矩了。“哎!周师姐,你以后进了无运峰,可该记着两件事绝对不能提。”机锋派与赵靖源同来的一位小弟子开口。周清扬往椅背上一靠,笑问道:“什么事?”“害,还不就是宗主那两个逆徒…”“住口!”赵靖源厉色止住那弟子的话头,接着对周清扬道:“别见怪,这孩子说话没个正经。”周清扬的耳朵已经树起来了,怎么还肯罢休,只向那个小弟子道:“这里都是平辈之交,还有什么不能讲的。若是今天过后这桌上的话有人传扬出去,那才是让人瞧不起。”那小弟子点头如捣蒜,赵靖源又一向是个心软的,他并不真怕:“方才是我措辞失当。只是沈宗主的前两个弟子一个天赋极差,一个品行不当,我们做晚辈的自然该忌讳着,不在她老人家面前提。”“品行不当…”周清扬默默回味这两个字。天赋奇差的自然是她,可苏远之怎么就品行不当了呢。“文源,你再说,小心师父回去打断你的腿。”赵靖源脸色真的不好下来,那小弟子只好悻悻闭了嘴。“我今日入峰并未见到宗主有旁的弟子,不知他们现在何处。”赵靖源为防自己峰上弟子再胡言乱语,抢先答道:“宗主的首徒三年前对战九尾,不幸罹难,另一人…有人说他投身幽冥,但毕竟只是谣传,不可尽信。” !周清扬差点拍案而起。投身幽冥?那个小屁孩,今年算算也才十九岁,被虫子咬了都要哭哭唧唧的,怎会叛出仙门,跟一群凶神恶煞的妖物厮混在一起。她喉中酒艰难地滚落下去,一旁沈容无聊地把玩着杯盏,道:“别说这些了,用完饭我们跟着赵师兄去他们山门玩玩。”赵靖源笑着应承下,又怒瞪一眼身边的小弟子,示意他不准再说话。这些人…根本不懂沈宗师的心思,三年前就因为有个人口不择言,说了一句宗主首徒实力不济,差点被打死,最后宗主亲手毁了他的灵脉,赶出了首阳。这般决绝,难道仅仅出于羞耻吗?赵靖源心里明镜儿似的。有些事不提,大概是因为…实在不忍再提吧。第10章 周清扬用完了饭,被一众乌泱泱的人潮从酒家里推出来。四月飞花与暖阳下,前簇后拥,难免有洋洋自得之感。她不禁想,这种场面和待遇,对于沈昔全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吧。啧,原来天才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枯燥且无味。头脑虽迷醉,但她还没忘了苏远之的事,拉着身边的沈容,打算再套一波话。“容容,你是什么时候入的首阳山?你住哪?我们若是离得近,总还可以常见面吧。”沈容一见她笑眯眯赖叽叽的样子就知道准是有事相求,眉头一皱道:“你是想问沈昔全那两个徒弟的事吧。”周清扬拜服:“容容知我!”“切,你那点小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沈容捏着胸前的小辫子,扬着下巴道:“他们说的没错啊,就是一个死了,一个丢了。可笑沈昔全还是什么天下第一宗师,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丢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曾派人去寻吗?”沈容道:“人都丢到幽冥去了,谁敢去找?再说他现在混得还挺好,我峰派去幽冥的白衣见他麾下数万魔兵,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领主,可不是比在首阳守着一个清汤寡水的师父强。”周清扬走的时候苏远之十六,个子长得晚,比她还矮一个头。她想象了一下一个小矮子身披猩红色披风,头戴紫金冠,妖里妖气地道:“看本座荡平天下——一统苍穹!”咦~~真是不能想,一想就要裂开。不过,沈容提到白衣,用直白点的话来说,就是细作、间谍。周清扬想,该不会其实苏远之是忍辱负重,刺探幽冥机密去了吧。除了这条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走着走着,饭局上的人都散了,只剩赵靖源为她们带路。机锋是首阳颇具特色的一处地方,里面的修士修仙的天资可以差,但排兵布阵、铸造神兵的功夫却不能马虎。峰主赵岭是个奇人,一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铸器,二是下棋。可以理解,毕竟在周清扬看来,下棋和排兵布阵也差不了多少。赵靖源回头笑吟吟道:“今日家师在峰顶悬镜司与人对弈,不知二位可有兴致一观?”沈容听了这话差点仰倒,她活泼好动,站在那看两个老头子下棋,憋死她得了。刚要拒绝,赵靖源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说道:“与家师对弈的乃是许公子,他今日得空,应了师父的邀约。其他各峰来了不少姑娘观战,倒也热闹得很。”…管他是红颜还是枯骨,沈容一概敬谢不敏。刚要拒绝,一旁周清扬却兴致盎然地道:“如此受欢迎,当然得看看是什么人物。”她哪能不知这位许玄公子,前世他每每上山都要引起轩然大波,无运峰的小姑娘一个个含羞带怯,弃修行于不顾,也要去看上一眼。最妙的是,这位公子铁石心肠,狂蜂浪蝶不绝,他竟一概不放入眼里。对于周清扬来说,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暂时牵制住了找事精齐小公主。他一来,齐照必得盛装打扮,前去晃荡一圈。周清扬也就能安心修炼。要不说齐小公主有毅力呢,被拒绝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这块肉,非得吃到嘴不可。而今她除妖未归,错过了这次,回来必定又要捶胸顿足叹悔一番。周清扬提溜着那身破烂袍子,美滋滋地准备和人家去看戏。沈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那么多人,你这衣衫不整的,凑什么热闹。”哎?刚才那么多人一起吃饭,也没见你说我丢人!周清扬脑袋里转了几个弯,忽而又想起“一见钟情”这回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