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他从鲁迅的双眼里看出了自己最熟悉的剑意! 水镜下,看清他动作的李白微微睁大眼睛:“子美,你看。” 岂止是像,下一秒,画面定格在桌沿雕花,长髯的关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怒目圆睁、威风凛凛,鲁迅的指节在刀刃上摩挲而过。 他们预感到,鲁迅心中的神思要压抑不住了,一篇充满刀剑锋芒的雄文即将诞生! 他心里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如刀一般握着的笔终于动了,他趴在地上笔笔谨慎,像是用心血凝成字句。 【吃人的是我哥哥,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最后一声陡然加大,仿佛回声震响,两个血红的大字充斥水镜,如庞然怪物张开巨口。 谁的椅子倒了下去。 黄州。 他是个道家,日日读着程氏、朱子的注书,躬行理、恪守纲常,还曾和弟弟的好友李贽发生冲突,平日里最是严肃刻板,哪里受得了自己奉行一生的东被这样诋毁?大声斥责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仁义道德千载纲常,尔等将之指认‘吃人’,这分明就是在数典忘祖!” 围坐的弟子早已忘了各自的阵营,纷纷愤而起身高声反驳:“太过分了。诬己国家,骂己人,鲁迅枉对先贤!” “后朝士人曲解先生说固然骂,但岂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如言论是要和我等先祖决裂么?!” “诸位!” “对!不让再说下去了!” 场上的子振臂附和,声声高呼惊飞了鹅湖的鹤群。场的百姓们样炸开了锅,他们无法理解鲁迅怎么会说出这么骇人的话来。 “祥林嫂被吃了?大家都把吃了,鲁镇的人都是恶鬼啊!”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惊恐万分,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不……不!”读了些书的年轻人连声否认,“刚刚那个人是个疯子,鲁迅写的肯定也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信!” 他是家里的老大,和鲁四老爷一样是个监生,几年前正式掌了家,平日里最重礼法,规行矩步,可弟弟是个顽劣的性子,前些日子还说出了不想去乡试这种混账话,甚至出言顶撞他,翻出了已故妹子的陈年旧账,大骂他冷血无情。他气急了眼,把人打了一顿,哪知弟弟仍是不认错,他一怒之下把人关进柴房。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仕途济才是正道,长兄如父,弟弟走了弯路,他就有权管教。至于妹子,死了丈夫,按礼就应该守节,岂再与他人牵扯不清?他不过是依族规惩处了,弟弟竟记恨,简直不知所谓! “鲁迅不知所谓,水镜宣扬这样的话就是惑乱人心,我们浦镇风俗淳化,可不被等妖言污了耳朵!” 庙堂之上,本便对水镜先前的一些言论有所不满的王贵族更是如被踩到尾巴一般,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怒不可遏。 “后人将我等说得这样不堪,哪里是了鉴史,他们是在示威!”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陛下!这水镜不再看下去了!” “对!收回去!” …… 激动的众人不曾注意到这点,更有满面通红的书生站上桌案,高喊着“古有后羿射日,我等今日也要将这大放厥词的水镜打落”之类言语,将手里的东向水镜扔去。 “收回水镜!” “鲁迅用心险恶,楚棠无知妄言!他们才是在吃人!” 反对的浪潮蔚然成势,帝王高官、儒生者、乡绅贾人、贩夫走卒,处处都有呼喊斥骂之声,直冲九。 李清照从沉思中应声抬头,只见本澄明的水镜上生出一道一道水纹,那水纹先是极细,接着一点点变粗,一晃一晃,惹得上面血红的“吃人”也摇晃起来,更显出阴森可怖。 李清照没有说话,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半空,光面的水波上下移动,一下快似一下,红字的笔画逐渐断裂开去,楚棠的声音断断续续卡顿成无意义的音符,似是波鳞似是雪花的的东终于侵占整个镜面。黑,声息静寂—— 突然的变故让喧嚣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先前还群情激动的众人像被按下终止键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一个声音不确定的问道。 某高校食堂,正在吃饭的楚棠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她的耳边仿佛一下子响起许多声音似的,如有实质的声音搅得她一瞬间心跳加快,手上一软,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略带担忧的声音驱散了耳畔的喧嚣,眩晕的感觉也消失了,楚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事,我就是觉得……好像听到很多人在骂我似的。” 她知道楚棠有一个视频账号,经常写文案写到半夜,平时还有导师派的任务,休息不好身体迟早出问题。 关心的话语让楚棠心里一暖,她冲着室友一点头。两人一起吃完饭,楚棠回到宿舍,拿出手机一看,13站在十几l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通知。 投诉?楚棠有些懵,讲个课文还被人给举报了?她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难道鲁迅还不能讲了? 她小声吐槽着,一边愤愤不平地点击申诉。 茫茫的水镜没有反应,好像真的戛然而止似,它没有消失,却仿佛死物一般再不波动。一个站在街心中央的书生率先回过神来,脸上充满喜色,神情振奋地说道: 这一声带着狂喜的呼喊惊醒了众人,另一个书生随即拍手:“没错!水镜不动了,是老天把水镜收回去了!” “我们成功了!” 老监生耿定向志得意满:“我便说水镜是在妖言惑众,哼,上天怎会允许他们大放厥词?” “陛下!苍天有眼听我等一言,后世之人妄传邪说乱我民心,陛下正该广召大贤,廓清邪说以正视听,勿让天下之人误入歧途啊!” 年轻的李贽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有些怔愣地喃喃:“怎么会呢?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