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烁玉流金的火光里,燕归不知在想什么,始终低眉不语。 她兄长殷彧性格冷淡沉卓,甚少生气,即便当真在气头之时,只要她撒个娇服个软,捏起袖子晃一晃,殷彧也能缓过脸色。 肤如凝脂的面上,是一张春风满面的嫣然笑脸,那灿烂如暖阳的目光,却让燕归心头窜出一缕不可休止的冷火,他的思绪如柳絮飘飞,一时出神。 她想哄他? 燕归定定看她,整个人如冷水当头淋下,浑身骨头都在发凉,他眉目紧锁,眼神森寒,声音低哑:“不要叫我哥哥。” 少年屏住呼吸,目光深沉若万仞寒山,千丈幽潭。 如若让她真正见识一番他的手段,她还有胆子对他如此眉飞眼笑吗? 温柔到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他已经因她耽误太多时间。 他该杀了她。 是不忍,是仁善,亦或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万般情愫? 长夜寂寂,风声凛凛。 或许在他初遇她那夜。 在他未能第一时间杀她之际,便是他此生至今,做的最为致命的一个决定。 “你怎么了?”虽然他不知为何又面无表情,她还是忍不住问。 少年如梦初醒般眨眼,在斜风细雨里抬眸,温暖的火光坠了他满目,却点不燃那寂寂无尘的眼。 凌厉的眉眼静默地看着她。 一个长在腥风血雨里,生在谋求算计中的人,一旦生出星许的弱点,就足以令他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唇线平整,下颌紧绷,指骨根根扣住,好似终于下定决心。 殷晴张大眼,不知所措,只觉他当真难猜,一夕之间,两张面孔,时冷时热,好生奇怪。 真有病。 世说人有千千面,在他身上,了了可见。 殷晴醒时,燕归正站在山洞边,迎光而立。 洞外雨声正响,殷睛抬步走向燕归,见少年正作一奇怪手势,横指于胸,凝神闭目,不知在做何… 又过一刻钟,少年额角冷汗涔涔,濡湿发丝,长声舒一口气,才开口:“方圆二十里外,有人。” 少年摊开手心,里头躺着一只玉米籽大小的红色小虫:“听声母蛊,每只子蛊可与母蛊听声辩位,来时我将子蛊放在沿途之上,它能听见附近脚步声。” 或是他心里藏着事,面上不见笑意,只有鸦羽长睫一颤,随着呼吸几番沉浮,燕归沉默许久,轻声答:“你留在这里,若有人追来,往东跑,那有我设的陷阱,易守难攻。” 少年面不改色:“我去找出路。” 燕归指尖一顿,抿紧唇线:“外面,危险。” “你不会武功——” 远处茂林修竹,清风声声过耳。 “我自幼寒气入体,压制经脉,致使内息不畅不能修行内功心法,只有个半吊子脚拳功夫,我昨日试了许久,总是掷出不远,灵光一现想到这寒气在我身上多时,不知能否为己用?便特而借用这股寒气,未料倒还真有行,虽掷不了重物,但这轻灵银针,倒不在话下。” “我不会拖你后腿!哼,他们给你下毒,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保管想不到,我手上还有软筋散,若有人敢伤你,我们里应外合,你打架,我下药,出奇不易,强强联手,绝计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再不敢来欺你一人。” 等待许久。 冷冷清清几字落她耳畔,殷晴笑容尽失,失落地退回原地。 他还是嫌弃她,殷晴闷闷不乐,眼巴巴望他:“那等我练好,可否与你同行?” 殷晴从他身上看出一分孤寂,只是少年始终默然无声,没有回答。 燕归只身走进绿茵低垂,簌簌叶落的雨幕里,脚步落在满地残红上,沙沙作响。 少年蓦然回眸望她,黯淡天光下,隔着几重云雾迷蒙细雨,他冷冷淡淡与她对视。 那双质若琉璃,剔透无瑕的眼笑得弯弯如月,冲他摇手:“一路平安,我等你!” 燕归冷嗤,他都要将她丢下了,她却什么也不知道。